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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叫觉禅宥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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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叫觉禅宥钦】


IP属地:江苏来自手机贴吧1楼2021-01-24 20:28回复
    【成光九年的酷暑来的猝不及防。】
    【许是蓄意而为,孝贤内未有一株能开至盛艳的海棠。能将流光抛红的山樱、樨香暗动的珠英更是无从寻觅,唯有几棵终年蓊郁的苍树,叫胡同内至今尚未觅得善邻的岳察府不至到了寒酸的地步。或许曩昔东明的粉息还未被驱逐、又或者纯粹是少年郎君的不耐,立府那日老仆沈肃地递来问询时,却得到了出乎他意料的过于犀锐的答复。由是,经年里愈发萧砺的司直只偶或从案上投下的影蔽间的疏密探得溽夏仓促的步履。承德随扈只换得他的乌目自繁杂案卷内抬起的片刻,从前的野志早被四载庸碌渐趋磨平,只极偶尔地露出尖锐的棱锋。】
    【譬如刻下。】
    【平心而论,承德的喧暑郁燠与四九城并无殊异。对我等而言,堂内依旧闷燥不堪、小奴的绿衣依旧洇湿成了大片的墨绿、女使的脂香兰息在涔涔细汗里转而成了黏稠的腻味,让我不由得屏气。而对觉禅少俨来说,这不过是又一个刚从帝王处饮毕一盏冰茶归来的松惬午时。此刻他闲适地倚栏观鱼,偶尔施恩般撒下些鱼饵,便有“感激涕零”的鱼群蜂拥而至,浑然忘了方才刻意地逗弄。至于昏闷——那自然是撑伞仆婢的事。他又岂敢让年近不惑的重臣,有一丝一毫的不适呢?
    【礼俗所缚,我鲜有机遇能仔细观蓦这位新晋宠臣的容貌。如今我颇有些放肆地抬眼,纵使只窥得半张玉面,我也需得承认——这位总督大人除开少有人可直撄其锋的凌厉手段,还生了一副宛如寒玉琢成的好容色。一样的燥热让六年的盛况不费吹灰之力便从我昏沉的脑海中拨冗而出,彼时觉禅应是投来的眼风曾叫我在无数个夜晚辗转,可倏忽而过的三年早将它熄灭湮没。】
    觉禅大人安。【我灵敏地捕捉到他的停顿,在他转身的罅隙里乖顺地低声问安。】


    IP属地:江苏2楼2021-01-30 0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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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觉禅应是º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4楼2021-01-30 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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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日头最足时,却因异族来访的事宜,陪坐君前扈侍,昏昏沉沉下匆忙听完了理藩院的长篇牍论,接着,便是一连串喋喋不休的碎语。几位身负要职的王爷与要臣,自然有话可言,充场面的陕甘总督,只能在偶尔的间隙,迂回地打上几个太极,再插上几句嘴,表示今日确确实实走了过场——至于旁的,我只在忧心,是否能听懂并毫不曲解满汉蒙藏之外未习得过的语言。】
        【行宫之中,不得随意,时刻身后都得有几人,这样的排场下,我只能静坐。好容易坐于绿槐高柳,窥视天光云影。走不开的总督着实有些郁闷,心下慨叹,又长负了许多风流名胜,真真是来不及将行宫的山水入画。要是我儿望江在此就好了,我走不得,可他自有妙笔啊!】
        【点滴琼珠滚在翻起的小荷上,自知明艳更沉吟的红莲窸窣微颤了几下,却并无半条鱼因此惶惶张措。不同于钓鱼的学问,喂鱼几乎无需花费任何多余且无甚的心神,只消抛下饵食,便会个顶个地齐聚过来。于今日的我而言,这实在太简单。鱼也好,人也罢,宦海浮沉,也不过是一池昭鉴的方塘。我自信手握有足够的权柄,以利诱来瞽惑,以威逼来胁从,何愁笼络不来少不更事的心向之人?】
        【眼前这不有一条探头游上的小鱼儿?岳察宥钦自远处行来,我那一双目便盯过他了。我明知他的身世、底细,以及他是叶何廷钧门下唯一的事实。告问经年,我的确在过去几十载的生涯里不曾奔走无门。可他不同,这官场荣辱,向来与共。他的恩师失势,人情酽冷,他又能博得几分青眼另待呢?诚然,过去的我是抱着一种在看戏的心态,看他还能忍过几年?今朝则不然,离间事,他叶何廷钧做得,怎么我不能做呢?】
        【于是,假模假样地捻起个笑,恍若惊觉他的出现,展颜以对。】
        岳察大人问候的礼数也太周详了,咱们这也不是在殿前,何必如此见外呢!


        IP属地:山西5楼2021-01-31 2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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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本该是一场极普通的问候,年轻司直已然滚到唇边意图告退的话语却在觉禅应是过于热络的笑容里渐次消弭。他已年近不惑、位极人臣,仲春时节,令贤皇贵妃的加封让觉禅氏金镳玉辔的显名在杏香浮动里愈发赫赫。烈焰赤风下、十六骨伞的阴翳里,我探向他乌目深处,只见笑意森森。】
          【一如成光六年般始料未及。】
          【拜在叶何门下多年,纵然他鲜少提及,却也能从偶尔讥讽的罅隙里寻出二人间经年未消的龃龉。】
          【只是我却不太明白——畴昔圆明园掀起的怒浪曾滔卷霜雪、容吞青暝,可不过短短几年光阴,如今便又是炽郁难消的兰月。授我刑例律条的师父曾在风暴里从容不迫、分得帝座上以天枢皇权溶髓的帝王青睐一二。君上的恩宠曾予他一季风光旖旎的盛冬,可一路行至溽暑,一切却都戛然而止了。如今的两江总督早已今非昔比,更无法与觉禅少俨的圣眷殊荣相提并论。说难听些,师父如今,已无需他留意提防了。我一介五品末流,更不值当他分顾一二。】
          【我提步上前,略显踌躇,复拱手一礼方笑道】下官忝为王臣、摄官承乏,若礼数再不周全些,金銮殿上就更无容身之地了。【大理寺匪是叫人趋之若鹜的去处,经年里夤夜湿露曾无数次打湿我窗前低垂的花枝,霜蟾落在大氅上,仿若急急翻涌的波浪。案前的卷宗似乎永远没有查尽的时候,成光五年之前年轻人的勃勃野心,似乎成了笑话。叶何廷钧从来不是以权庇私之人,泰半时候只会慰藉一二。于是,岳察宥钦早已起意的厌倦,只能默默吞下。】
          【觉禅应是依旧眉睫蕴笑,我却再无意周旋。纵使声线有些低哑、有些虚沉,但到底含笑问出了口】丽日高悬,大人怎的在此喂鱼消遣?【顿了顿,复续道】下官斗胆,揣测大人当有心事。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8楼2021-02-02 1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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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曩昔最不屑的欲擒故纵、最嗤之以鼻的那一套,操执起来却是十分的得心应手。尤其是对付这样的小招数,不过是将玩烂用剩的戏码重新排演一遍。紧紧蹙着眉关,似乎与他感同身受一般。眼里蕴满了如水般的惬意,仿佛前辈关切赏识后辈一般。】
            怎会这样呢?莫要如此轻视了自个儿。看来朝廷中的有贤之士,并非全部得到重用,还是有漏网之鱼,赶明儿我就去吏部的赫佳大人那里提上一嘴,说道几句。
            【当然这可不是某的错,如果他无有一颗蠢蠢欲动的心,自然就不会接受我投伸出来的橄榄枝叶。乱花迷人眼,罪不在花鲜柔可爱、娇艳欲滴,而是世人眼馋肚饱、染指垂涎。面前冷面寒铁、眼光阴沉,坐于大理寺的小城隍亦如是这般,这不就声音窃窃地道来时运不济的难题。】
            【我自认,我与岳察是同类,是附骥攀鳞、贪婪无餍者,心甘情愿拜倒在至高无上的权秉下。他一腔孤愤的“郁郁不得志”,还不是怨了。毕竟,叶何廷钧吃肉的时候,他也没分到一盏热羹。还要反过来受了连累,多么令人可怜。没想到啊,世事造化是这样,唯小人难养,偏是君子亲手调教出来的。勤瘁在公、明刑弼教的叶何廷钧如果得知,他最得意的杰作,被我抹得一团漆黑,白耽误了他的那一番苦苦用心,该拭上怎样的一把泪呢。】
            【盯着岳察弓着的背脊,自如地一点儿一点儿展开了搁在手侧的折扇,笑意不减分毫。(一看成色,便知是内府新淘澄来,后再赏下的小玩意儿。)觉禅少俨的今下俨然是在享受摆开棋子后,捉弄人的乐趣,再好好使上一出离间计罢了。】
            岳察大人,难道愿意为我排忧解难吗?


            IP属地:山西10楼2021-02-02 2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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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21-02-03 1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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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气高昂,一路高歌,旁人口中的“新贵”与“近臣”仅是表象,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些了了心事,内里筋疲力敝了。毕竟,那最好的青年时光,消磨在了作育与治学事上。再怎么弥补,也无用了。】
                【似乎还年卻老,是天下所有手握权势的凡胎浊骨之毕生追求,而我不然。宦海里摸爬滚打,行过几十载春秋,温纯典厚的性情也被往往惶惶拧成了自己都厌恶的模样,哪还再回首堪想——当初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的愿景。唯是孤沉一身,苦苦支撑,祗修自勤,好将来下得碧落黄泉三千丈,有颜相对列祖与故人。】
                【我弗有一张令人不寒而栗的危面,故而,也极少以威严迫人。而好爱用温切的目光注视着,昵眷的语调述说来。心动的利绾名牵,无人能会逃过这样密密织成的一张温柔网。】
                选贤任能,理所应当。岳察大人何必妄自菲薄呢!本官已逾不惑之年,是老物可憎,朽老无能,迟早要避贤者路。未来若承廊庙之器,还是要看诸如岳察大人的晚生后进。
                【叶何败就败在,他太无私了,无私到不能容忍公事之外掺杂有私情的存在,谁也不能从他那里讨得任何声色货利。所以,莽撞地付之,莽撞地得罪,什么都留不住。可看看,古来的贤臣志士都无有这般。故而,每隔回首时,困于世的他都只有也只剩他自己,单孑独立的一人。】
                【不管是觉禅的子侄,还是身下的学生,皆已穿紫,还不足以证,对错分明吗?谋私算得什么,这世上的人,谁不奔走。不谋才捉摸不透,遭人忌惮,身家性命难保啊。】
                大理寺内,又怎么分忧呢?岳察大人,还要再在大理寺久留吗?依我看,既然大理寺不合适,还是换换地方为妙,不好在一棵树上吊死。


                IP属地:山西16楼2021-02-03 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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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7楼2021-02-04 0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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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脸上笑意渐深,又习以为常地把玩人心,毕竟这要比唾手得来的金银,一着功成的境遇,来得还似穷极的梦境中。心骛四方八极,慕名拜谒而来,自请投效的是不在少数,他不是第一位,也不会是最后一位,却是那最特殊的一位。左萦右拂可比一旦而打尽来得更使人愉悦,究全天下还有什么样的趣事比离间师徒情分,看得昔日上风的敌手恩义两失,黯然无助,沦作孤家寡人更值得兴奋呢。】
                    【碧绿的池水,泛起飘忽缭绕身周的烟光雾气。至若丘山岿然不动的交锋之中,凭阑倚斜,琢磨起面前人奉承迎合之余,藏在五味杂陈的心思里,究竟哪一种更胜之。于他而言,忠孝与悖逆,哪种是为得,哪种名为失。日盛一日的适俗固然可贵,那来自深处的诘问,刻在魂灵萧索的难安便可全然无顾吗?将来敢质天地,还否如当下这般心安理得地背师离道,美其名曰“良禽择木而栖”。这些个答案,我不必知道,因为这是属于少年的选择,也是他要为此年复一年付诸承受的一点点代价而已。】
                    【侥幸得志,还能有什么坏心思。只待许以蝇头小利,便能为我耳目也好,走子可行,他终归有他的用武之地。捧入云端,再拉拽重重摔下,牵着线往穹苍中放一枚风筝一样,妙趣横生。】
                    谁又通晓将来如何呢?许多万一……或是万不得已……不可说,不可说,自有玄妙微理。咱们能做的,无非是尽人事而听天命,就好比本官今日不是在帮你,而是在帮自己。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没有一人保证自己永远立于极目迥望的不败之地。那么,或许不忠不义之人,按人世有德忠贞之士的常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怎可轻易谓予信之?不,并不是。如果一人的眼界,仅拘碍于条条框框的礼法,输赢未定就两相争持,便先败丧给了道义。】
                    这很值得深思呢!总要容本官想上一想,不可教你寒了心才是。
                    【直勾勾地盯着他,妄图借此窥探一个人真正的欲望何在。】
                    那么,乌勒登……如果,我要你自己来选呢?


                    IP属地:山西19楼2021-02-04 1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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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正在做的,是叛师的大逆之事。仿若有一把利刃将我劈裂开,一半因潜滋暗长的欲念而沸腾,另一半则极突然地,从心底衍出茫愧来。或许潜隐了太久,如今乍然将自己剖心析肺,陡然间有些无措。从前许多人给我下过定论,额涅、小妹、鸣玦、温察家的表妹……如今连我自己都有些惶惑起来。】
                      【在他颔首应允后,暑风里荷香莲息裹挟着玲珑芳尘细细扑向我低垂的面容,催我回溯正观二十三年时、慈嘉皇太后的圣宴上,额涅领着我与幼妹行在紫闼御苑里。彼时她尚年轻,还未被病痛折损玉容,衣袂上就缭有与眼下如出一辙的芳息。那时身量堪堪有如今一半的少年郎尚不知会有如何晦暗的来日,狂傲地揣度金銮诸臣,肆意妄摹或有何等璨明的他朝。而孕自内帷,早已阅遍卑谋劣计的帝姬只清软地笑着,似叹非叹般与我道:“乌勒登,其实也不必读这样多的圣贤书。”】
                      【池上清霭将过往晃破撞碎,刹那间又变成某个阴雨霖霖的槐序。此时额涅已沉疴难起,泰半时候昏沉不醒,滚烫苦涩的汤药一勺一勺喂下去,才换得她清醒几分。夕光斜照入窗,在她枯瘦面容上铎上一层铜黄。额涅斜靠着床头,是极缓慢沉重的吐息,颤抖着自愧没有尽责,以致养成我如此脾性。我沈静地跪在地上听了许久后伸手去扶她,却扶到一手灼烫的眼泪。“额涅,这并非你的过错。”我蓦地出声,而后清明地对上那双暗淡红肿的杏眸:“因为,岳察宥钦生来便是这样的人。”】
                      【其实成光五年以后,我就很少想起她了。额涅若看到今日的我,是嫌恶多一些、还是自惭更深一层?过往的记忆纷至沓来,叫我难以招架,甚至听不清觉禅应是又絮絮了些甚么,只勉力将嘴角弯上一弯,答道】大人谦辞。乌勒登已经十分感激了。
                      【会良心难安吗?我暗自诘问自己。可以想见他人将如何对我口诛笔伐,悖逆师门的恶名大约会永远伴我左右。但这从来不是我所烦忧的,少年时的乌勒登就以为此做好准备——甚至有些期盼它的到来。觉禅应是当然不会对我无所求取,而我如此做派虽不会得他嗤之以鼻,但在明了我与他为同类时,估计就已在心里落下隔幕:一边是他亲手教养的小徒,而另一边则是改门换庭、求得功名的乌勒登。】
                      【满纸游想在他轻描淡写的问句里骤然顿笔,他跑来的问题看似重极,却没能惹来我半分思虑:在兰台御史处也好、做中央六部跑差也罢,有哪里比天子宠臣身侧更好的去处呢?温驯地垂下眼眸,躲开觉禅应是探究的鹰光】乌勒登才疏学浅、难堪大任,怕是要在大人身边多历练几年,才不至给您丢脸。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20楼2021-02-04 2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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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而四周屏息,陷入了冗长的沉寂。因为我与他皆知,这是关乎权欲与良善的考度较量,马虎不得。耐心垂钓的我,并不急于在鱼刚咬住鱼钩时,就奋力扬起鱼竿,步步紧逼,反而会得不偿失。漫不经心款款把玩手中的折扇,远眺起了亭外目光所及的良时美景。】
                        【是的,我当然懂得,岳察宥钦他此刻定然在反复斟酌利弊,犹豫踏上不归途,究竟交付的价值几何。我几乎预判了这个人之常情的结果,而注定我会得到满意的答案。千百年来,教导我们的圣贤,瞻彼日月,都无不叮咛嘱咐,要做谦谦君子,不遇时,不遇世,为穷敝所困,落于桑落,那不要紧。只要忍得漫长的严寒,立德修身端行,尽忠廉清节义,就可杀身成仁,留得千古流芳的美名。可我们固然不是圣人,以利累形,而心中理想始终亘古难销。】
                        【他还太年轻,尚不明白游走在晦暗里做佞子、做孽臣,不比做谏官、做诤臣容易。以为抛弃了大义,遗失了孝谨,便从此高枕,万事无忧无惧,并不如此。我们只是放弃了一部分的衡虑,选择踩在禁区,独辟蹊径。但同时也要铭记,人没有善恶之分,万事亦没有绝对,有时为何不可做一时的君子呢。】
                        【如同掐断了最后一缕飘起的浮想,以无可推拒的一步余地,推他入万劫不复之渊而已。】
                        乌勒登,你永远是叶何的高足,无论今后如何声张。他是他,我是我,我不过是从此做了一位知遇,仅此。
                        【合住手中的扇,拿扇柄敲了敲他的肩膀,朝不明情理的他点了点头,不短不长地结束了今日的诩笑言谈。】
                        既然哪里都可以,那便去吏部学学吧!好一睹每一位卿士是如何经营的。


                        IP属地:山西21楼2021-02-04 2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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