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飞率先出手，大概是人多势众，他底气很足。
但力量的差距不是底气可以弥补的。
和切磋时一样，不过是身法携带的剑气，便将他击倒。
吝啬，真是本门最大的传统。
就这点东西，还想求饶？
斩！
可惜，八荒世界又少了一位掌修。
如此翩翩公子，应当有很多姑娘会伤心落泪的。

“好你个白木！你残害同门，罪大恶极！”盛宾实出言怒斥我的恶行。
我不屑，“玄影云教本就是魔道，怎么说起正道的台词来了？出手吧！”
盛宾实向前迈出一步，巨大的掌影迎面盖来。
“练的不错。”我出剑，像是针刺中了肥皂泡，掌影在剑芒下碎裂，只是一招，我的剑已经在他的脖子上。
他急忙大喊，“盛前辈，救我！”

我看向盛文倩，她没有动，反而别过头去，似乎不愿目睹。
如此，我的剑便不再迟疑，刺入了盛文斌的喉咙。
三十八岁，结晶初期。
他有三清与不动明王的加持护体，他本该前途无量。
这是我斩杀的第几个前途无量的男修了？
记不清了。

“盛前辈，为我报仇……”

盛宾实倒在血泊中，他的血和季飞的血，渗入了议事厅的石砖。
盛文倩依然只是站着。
我道：“说清楚，我可以少杀几个人。”
大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盛文倩身上。
她漠然的看着我，缓声道：“你既然走了，就不必再回来。”
“我想去哪就去哪。”
“何必？东海也会有无数女修，你也并非钟情之人。”
“你是第一个。”
盛文倩嘴张了张，后续的话没有说出口。

“你说啊！”外门弟子舒蓉蓉大声质问。
她只是个外门弟子，却有结晶期的修为。因为她性格孤僻，不喜与人交往，所以迟迟未有申请晋升。
但她在玄影云教待了多年，听到说有人闯山，便也来帮忙。
她与我未曾见过面，她对我的好感，来自于之前我为宗门效力时立下的战功。
事情发生的太快，不过盏茶功夫，两个结晶期修士已经命丧黄泉。
舒蓉蓉到如今才反应过来。

“郝勇！杀了他！快！”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是明梓榆。
郝勇显得有些畏惧，他自知实力不如季飞，更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臭女人！这都是你害的！”郝勇突然指着盛文倩，指责起她来。
盛文倩依旧平静，淡淡地问：“我明知你生性狂邪，依然将女儿许配给你。如何害你？”
“还说没害我？”郝勇显然想把所有责任推给盛文倩，“就是你招惹了他。你男人还没过头七呢，你就爬上了他的床！你不知廉耻！现在还害的宗门流血，你这恶妇！”
“你我皆为魔道，不知廉耻，残害同门，乃是魔道正宗。我做了，又如何？”
郝勇哑口无言。

“你个**，这么没用！快上！”明梓榆对着郝勇踢了一脚，张牙舞爪的要他冲。
郝勇又不是傻子，我明显是能秒杀结晶期的实力，这要是上了，可不就死定了。
明梓榆见他无动于衷，怂的不行，怒气值持续飙升，“你到底上不上？快上！不然我让你好看！”
“你怎么不上？你也是结晶期！”郝勇能说出这话，属实脸皮有点厚。
“女儿，你退下。”盛文倩见我右手已经放上了剑柄，立刻出言喝止。
我问：“想说了？”
“我说。”

盛文倩告诉我，一切的起因，源自明僧陷入筑基瓶颈三十年。
他们夫妻俩也曾经是天之骄子，年纪轻轻就筑基成功，做了长老。但明僧迟迟无法突破，连累的盛文倩也被堵在筑基期。
儿子明寿认为，这是玄影云教的功法太次，魔修没有前途，便在十五岁时擅自离家，拜入了正道宗门，且以诛杀魔道为己任。
我心下一凛，“皈依者狂热？”
“他并未对玄影云教的门人动手，我至今不知他为何会被宗门视作仇敌，还派你去斩杀他。”
“你早知道他是我杀的？”我想起明寿死后，我们才结成道侣，本以为她当时不知情。
“我不知道。”盛文倩的脸上难得出现了情绪，似乎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中，“失去了丈夫和儿子，我觉得世界要塌了。我一个女人，怎么能在强敌环伺的八荒生存？”
我没有打断她的回忆，让她继续说。
“你很殷勤，天材地宝也随意赠送。如此阔绰，哪怕是忠贞人妻，也会心动吧。”盛文倩露出一丝微笑，看来这段记忆对她而言是甜蜜的。“我当然知道你图什么。我这把年纪，又是带孩子的寡妇，还能有个天之骄子为我倾倒，倒也不错。何况，我是个正常的女人，确实有需求，你年轻力壮，连登仙期修士都能搞定，当然也能满足我。”
“但只是一个月而已。幸州告诉我，是你杀了我儿子。我犹豫过。”
盛文倩看了我一眼，神色中闪过一丝不舍，“但我作为母亲的部分，显然压过了作为情人的部分。”

我有一个疑问，“被堵在筑基期三十年，你现在怎么到了结晶期？”
盛文倩深深地看着我，缓缓地说：“你是天命。在你来之前，我不知道世界上有通灵秘境，更不知道醉林花境中的树妖会周期的出现。我甚至以为慕仙州是遥远的传说。”
“你是说，是我转动了这个世界？”
“是的。在你之前，一直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压制着我们。你来之后，每当你突破一个境界，我们就会随之感悟突破的秘诀。”盛文倩的目光放空，看向了已经倒塌的幸州雕像，“幸州曾经是永宁州的第一修士。他只是结晶中期。而你来之后，每一个城镇都有元婴期的修士逗留，他们似乎都是为你而来，为了指引你的道路。我甚至怀疑一件事……”
“什么事？”
“我们所有人都是天道的棋子，只是它用来指引你靠近天道的工具。你的心法，是我们从未见过的。我们也根本不知道心法所记载的能力，可以用道具不断提升。”
我看着自己身上红彤彤的心法，每一个词条都是我反复洗练的结果，可以说，每一本，都抵得上他们的全部。
盛文倩说：“你的每一本功法，都可以让整个永宁州的宗门疯狂，都比镇宗之宝强大。但以前只拍卖垃圾的溪塔城，现在每两年就有一大批仙级，神级功法。代价，不过是随处可见的灵石。”

“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利用我？”
“这些只是我个人的猜测，无法证实。”盛文倩摇摇头，把这些想法按下去，“我只是想给我的儿子报仇。可我不是你的对手。我以为这一切是幸州的安排，便去和他对峙，但他似乎也不知情。”
“幸州不知情？那他对我的态度……”
盛文倩却说，“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你误会了什么。我想要报仇，只能让你们的误会加深。”
误会？
你告诉我幸州对我那种态度，居然是误会？
“也不能算误会。”郝勇冷笑着说：“幸州的确有借刀杀人的想法，他只是不知道有人抢先一步执行了。所以他以为是你打算剪除长老，抢班夺权。”
这些该死的电灯泡，看不懂气氛？我和旧情人叙旧，还敢插嘴？
“你说的话，最好有让我饶你一命的价值。”

郝勇嘲讽道：“我要是你，哪管什么阴谋诡计。天天换不同的女人双修，难道不快活？你要刨根问底，是给自己添堵。”
盛文倩冷下脸色，她已经下定决心，朗声道：“你杀了我儿子，我能力有限无法报仇。所以利用你和幸州的误会，让你们彼此残杀。没想到他也不是你的对手。我本以为你自此去东海，我不能报仇，至少可以和女儿相依为命。既然你又回来了，那就动手吧。”

我反问，“我和幸州拼杀，不是正好让你掌握了宗门？新宗主是你的弟子。”
“一个宗门内，当然有各种关系。”盛文倩并不否认，反而问我，“我若要做宗主，让你杀了幸州，你杀不杀？”
我道：“你要我杀遍永宁州的所有宗门，我也照杀不误！”
“那我何必费那么多功夫，搞什么阴谋诡计？你若杀了幸州，扶我上位，谁敢反对？”
对啊！我又不反对她掌权，她上位我巴不得呢，可以到处吹嘘我把道侣扶上了宗主之位。
我脑子一下子糊涂了。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啊，我一拍脑袋！
我想起来了啊！
我愤怒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盛文倩夺权之类的事情。
而是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她女儿嫁人了啊！
我上山来是为了杀谁？
为了杀郝勇啊！
我之前怀疑是臧恬美在幕后使绊子，但如今她已经不在宗门内任职了。新任宗主继位这样的大事，她都没有回来参加。
我得捋一捋。
我因为盛文倩把女儿嫁人，所以很生气。怀疑她把我当工具人，利用完就扔掉。
然后我被郝勇想要收我当义子的行为激怒，想要宰了他。
再然后，我被季飞惹毛了，也想要剁了他。
这……这不是显得我脾气很差？
不，我是有三大恨！
第一恨！盛文倩私自嫁女儿，让我母女双修的愿望落空。
第二恨！郝勇这厮胆大包天，想让我给他做义子。
第三恨！季飞两面三刀，对我不敬！
我今天来，就为了解决这三件事。第三件已经解决了，前面两件……
“喂喂喂，你们在说什么呢？”

明梓榆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穿绣鞋的玲珑小脚，踩在积血上也不嫌脏。
只见她笑嘻嘻的说：“妈，哥离开宗门，是我唆使的。他不走，我怎么接你们的班？”
郝勇笑着接腔，“明寿被挂上宗门任务栏，是我安排的。仇恨嘛……”
只见郝勇拿出一件肚兜，蓝白色，绣着云彩花朵。
我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
盛文倩怒不可遏，“郝勇，你居然干出这种事！你是我的女婿，居然偷我的肚兜！”
“嘿嘿。妈，这不是你说的，咱们魔道中人，不知廉耻。”郝勇扬了扬手里的肚兜，大笑道：“我告诉他，我睡了你，他马上就动手了。年轻人啊，沉不住气。我带着伤回来，理所应当把他挂上了宗门任务。”
“那……”盛文倩的脸色彻底崩溃了，指着郝勇的手不住颤抖，“明僧……”
“爹是我杀的。”明梓榆的笑容依然甜美无邪，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如坠冰窟，“你们总是那么喜欢哥哥。爹还要为哥哥报仇，我没办法，只好杀了他喽。”
盛文倩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

我看这一对小夫妻，他们有着完全相同的性格：狂邪，权力，爱家。
真是天生一对。
我的怒火一时间不知道往哪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