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秀山

【接连二三日的雴霫打散了我之夷怿，不免嗔起当下节序来（因我一贯不喜充仞淅瑟的商秋，凡骨总是偏怜畅发、萌毓的，是以欢忭便可贵又显难得）。今日终候至雨歇，偶闻绮玉与袭兰燕谈间提及或可见星虹，不由沈吟少时，我竟还未见过此等淑景——】
【天公善改意，不知明日是否又会迎雨做不速之客，倒不如蹈隙一观星虹。】
【遂携袭兰出揽月，赴御景亭。】
【未料业已有娇客捷足先登，其人倚于栏楯处，式仰青霄，这是盼眄的影。那么她应是同我一般，来候星虹的。若是常均，或会因此等道契而喜，可我素怀僻性，是以当即敛容，轻启檀口。】
你是何人？

（我从未料想，在出宫前的一月，又在高处同贞庆公主打过照面。）
（彼时角楼相逢，相看不识，在日后才晓得她与容娘娘的风闻。旧缘再续，在此刻却无有太多欣忭，因心知我同她的类似、早知她也如是。）
（回过首，笑意淡淡。）翊坤婉侍嘉瞻氏，问贞庆公主安。
（她会忘记我，可封赐是每一位龙胤的桎梏，每个鲜活又枯涩的字眼，坚韧得教人难忘，很悲哀地，她也一样。）
（依礼开口，很客气地。）……扰着公主赏景了，是嘉瞻之过。

【探清来人姿仪，实觉习稔，然玉堂内本是人口骈繁，个中与我晤见者自是不在少数，我若偏要将每一段遇缘铭注，便没甚么孑余可去记诗编令章，是以我未再费思回溯我与她尝于何处解遘，只是顿颔免了她的道礼。】
起来罢。
【今日心神怡畅，兼将有虹可观，自觉足以消愁适闷，便顺势添毫丝慈恻，未将娇客的陡然闯入视作惊犯。】
不会——堆秀山并非归我独有，人人皆来得，不算是你激扰。那么，你也为观雨后虹而来吗？

（一连娴熟的礼节，是宫中得体合矩的行与应，也是困囿着的尘表。出宫之期将近，我似已渐在‘裕妃女官’的躯壳下存活太久，本就不常笑的面上，如何也难觅温煦。）
（她显然不识得我。究竟是宫闱里来去匆匆的过客，打过的照面最终都会被湮没在无数场宴会的杯声笑闹里，沦为最无趣的附庸。）
那确然巧了。（而虹呢，则是清宵里格格不入的彩色。）嘉瞻来得早一些，方才在这里观过一场雨，只不曾料，今日原这样晴，还会有虹色，真不多见。

既然这般巧，不若陪我说说话。听你话中的意思，想必是翊坤娘娘允你小息，那么我稍借你顷时应是无妨罢。
【是极为难得的邀旁人与我燕谈，恐怕是虹当真有引人沈蛊之事效，平白地令我将待其的婉笃自然地匀几分与娇客。】
【也罢、也罢，何须忒计较？只此一回，我便也仿学母亲的和光同尘。】
观雨？
【她竟还要先我一步么——不过恰因我畏寒，厌薄寒酥时，也难免轻量了跳珠，是以可曾在虹前望过雨，于我而言便显渺不足道，遂又续前话。】
是不多见，若是寻常可见，又何必费心特来一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