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吟了好半晌，于此万马齐喑的楼阁内，引同侪百官列班在前——一众人都抻长了脖，他们的揆首却连个气儿也没吭】
【诚然晓得内阁位在整躬率物、圭端臬正的正理，也摸得清他们探听风向、举棋不定的心思，却犹未亟亟开口。宰执两朝，无数票拟皆出自掌中羊毫，勾决苍生大事之余，我较他们更耐得住，更学得明白一个“等”字。等什么？】
【等黔驴技穷的慈闱告哀乞怜，要我保住高祖的嗣脉，我好同她做一笔划算的买卖；等油回磨转的堂官露出尾巴，亮出蔑弃人伦的大逆之举，我好将这些人的名姓默在心里；而后你方唱罢我登场，才是我的戏台】
【循着将落的话尾，一时好似痰火郁结，呛着了肺管儿般骤然謦欬连连，待震天响的喘声招致满殿阒寂，才抚循着起伏不停的胸口，勉力平复着心绪，而后拜予上殿一礼】
陛下，臣见老了，不比年轻的后辈们叫得响了。可臣既蒙高祖皇帝遗命，辅弼朝事，只消还留着一口气儿在，便殊难不尽臣职。
【开宗明义抬出了先帝，以至众人噤声，才缓缓道】
想来圣上已然知晓，昨儿太后有召，臣奉命走了趟仁寿，太后虽未说什么，倒叫臣想起些陈年往事来——武隆九年，臣外任浙江藩司，彼时陛下尚幼，躬养于太后膝下，臣虽处江南一隅，犹知高祖皇帝视陛下为亲子，怀闵太子视陛下如血亲。经年累月，数载恩情，义重恩深如圣上，当不会忘乎？

【口风好似向天子探询，眉目却回望齐国公，续而转向诸臣】
我高祖元皇帝，御极二十二载以来，至圣至明，自帝辇之下至九州四境，莫不心悦诚服。贤君圣主如此，唯此后嗣一脉挂碍日久，我等为臣者，安能不为君父解忧？臣职无能，幸蒙承天之佑，得高祖简拔，以传承统序、国之重器托付陛下，于公，圣上奉嗣宗庙，为高祖之子，称高祖为父，是解君父之遗忧，是尊伦序之重礼。于私——适才，臣已然说过了。而今，尊亲不过是为小情，小情焉能僭越大礼，统嗣乱序，则宗社沦丧，臣请圣裁，若使此等背恩忘义之举行之天下，先帝何忍，陛下何忍，满殿忠贤何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