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身，阅是楼，画

（又一年春。）
（紫禁城的宫殿层层叠叠，月色清晖落在屋檐上，是夜，我独自点着灯踏月而行，阅是楼是平日里的戏台子，白日总是喧闹非凡，而夜中却是静谧非凡，近日里迷上了画画，然我在此的天赋有限，只能泼墨画些山水写意画。）
（拎着灯缓缓而行，却瞥见了一旁观戏的亭子里居然也有人在，月色皎皎，那人身形窈窕，恍然以为自己看见了月中仙。）
是谁？

玉兔跃上半空中，深夜繁星点点月色朦胧，阅是楼静的出奇，平日戏子咿咿呀呀的唱腔早已在戏台上的最后一出戏散场时没了音，借着月光也借着身边一盏烛灯绘着我与一人并肩在阅是楼的画，他不会陪我来这里的，细想，我们好像从未在邀月阁以外的地方两人独处，深宫里来来往往的宫娥太多，藏于阴影处的恶意也太多，我只能在画里与他走过一个又一个景。未想好该如何描绘他的神情，托腮倚着栏杆看着外面的月，忽的听闻脚步声，抬眸望去，那人亦开口
：“……绵绵？”

（熟悉的女声响起，循声望去，是张亲切到极致的脸。树影摇曳斑驳，月光从缝隙中落下，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画具与她正在画的那副画儿，怯生生露了笑容。）
月姐姐——
（也不等她邀请便行至她对侧的椅子上坐下，托着桃腮聚精会神盯着她的画作，显然她是比我在此有天赋的。）
你在画什么呀，为什么也这么晚出来？

我与那人是只能在夜深无人时才可拿出来窥视的孽缘，要深藏在心底，他知我知。笔下的墨故意滴落晕染开画卷上男子侧头相视的面容，我不敢赌，熟悉我又熟悉他的人，只需一会儿的功夫便能猜到我在画谁，假意被她惊扰，被破坏的画卷只用粗略的墨线勾勒了大概，是一副并肩赏月的图，瞧着她手中的画具，将一旁放置的手炉塞进她的手中，面不改色的将谎说出口
：“越夕之前给我讲了一段才子佳人的故事，我觉着喜欢，又听闻阅是楼月色极佳，便想画个才子佳人赏月图……你呢？可是睡不着？”

什么才子佳人的故事？可又是那些“才子佳人”历经磨难误会，终究重修于好破镜重圆？
（笔墨晕散，乘着夜色我其实看不清她画了些什么，只隐隐约约露出一个人形，或许是故事中的才子吧，抱着手炉惬意的缩在座椅中。）
这样俗套的故事，我偏偏很爱听。
（其实并不是喜欢俗套，只是想要“从此他们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的温馨结局，以此来治愈内心。）

：“不，他们历经了磨难......历经了误会，最后江湖不再相见.......”
我看着手中的画，半真半假将心里的话说出，我知道绵绵不知道，是了，才子佳人都该历经磨难误会，终究重修于好破镜重圆，可这佳话该用在哥哥与他妻身上，而非与我。我们最终只能是相忘于江湖，谁也不会知晓。也随着她倚进座椅中，把玩着发尾
：“原来绵绵爱听这个？怎么......小妮子也开始思，才，子，啦？”
话语尾一字一顿，打趣着她

（她说的话让我思索了好一阵，我从未读过什么相忘于江湖的故事，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互相喜欢的人要分开，乘着月色微朦，托着脸冲着她一笑。）
可是——为什么互相喜欢的人要分开呢？明明困难都一起走过了误会也解开了呀？
（聆及她后面的话，不羞反而笑的更盛，拿起笔也在她的画上填了几笔。）
我哪有什么才子可思？倒是姐姐——才子都画在纸上了。

：“这大概就叫有缘无份吧，绵绵......”
有些感情注定有始无终，注定最后只能用一句“当初错付”来作为整篇的结束语，他们或许互相喜欢，却终究败给世俗，烛火因风在摇曳，这幅画，其实到最后也不会到它该去的地方，而是被压在箱底成为我又一个秘密。缓缓的跟她说道，而后一顿复开口
：“不是所有人的互相喜欢，最后都能有始有终，你呀......可不能喜欢上那样的人。”
瞧她笑意更浓，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就是还未遇见过让她刻骨铭心的人，再晚些......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任由她在自己的画上作乱，食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就知道打趣姐姐，都说了是随手画的，我终日不出宫，哪里见得到什么才子。”

（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其实我也不懂她眼底的忧伤来自于哪里，虽说她年长我几岁，可她与我都一样，所见的男子不是兄弟就是太监，连皇阿玛也仅是在请安的时候见过几面，我本是想反驳她的，可又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无非是生活不是话本，不是所有喜欢都有结果，因此也就这样沉默了下来。）
我知道啦，若是看上谁我先拉姐姐出去看一眼，等姐姐点头同意了我再去求皇阿玛赐婚。
（生活不易，猫猫叹气，反正这事儿早的很，我上头还有两个一母所出的亲姐婚事未定，肯定是轮不到我忧心这些。）

：“咦？就这么放心姐姐呀？万一——我不想你嫁，岂不是绵绵得陪着姐姐一辈子？”
姑娘家的情窦初开来的又凶又急，哪里是我摇头不同意，她说止就能止住的，怕到时候还未等我开口，自己先被心上人哄骗着去找皇阿玛求了婚，替她理了理头发，绵绵是三十六公主，我都未嫁，其实也没那么快就能轮到她，将刚刚的画卷推到一旁，又细细描绘起月下美人来，时不时看她一眼，低笑
：'现在瞧着，我的绵绵还是个美人呢......."

（对于嫁人这件事向来是看的很开，反正年岁小还有的是时间闹腾，乖顺的点了点头。）
我自然相信姐姐，姐姐不同意我就不嫁了。
（这话说的笃定，又听见她夸我长得美，这可得意了，平素一直臭美，连出门请安都唯恐太阳晒黑了脸要用帕子遮面，可这宫中的美人儿也不算少。）
你可莫要夸我了，姐姐难道不是美人？在我看来，姐姐像是月中走出的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