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风韵犹存,却韶华已逝。美人的眼睛虽仍形如鲱鱼,眼角却已有鱼尾,眼眸如湛蓝的海,却不见泪珠在其中。
他,虽苍白忧郁,却青春年少。翩翩美少年倚玻璃花房而立,却只能转身离去,徒留一声轻微的叹息。
年幼时,她是他的教母,她俯下身,轻声唤他:Cheri。他仰脸,回应:Nounoune。Cheri和Nounoue, 是只属于他俩的神秘符号,再无旁人知晓。
若干年后,他19岁,面无表情地流连于花丛中,身旁莺歌燕舞,心灵却如干涸的沙漠般孤独寂寞;她自觉年高,虽曾为上流社会最受欢迎的交际花,终日与富贾王公周旋,目光却从未对谁多作停留。
如果没有遇到她,他也许会这样浑浑噩噩挥霍掉自己的青春时光,然后和那个时代的任何一个纨绔子弟一样,在厌倦这样的日子后,随便找个纯洁年轻的女子嫁掉。
如果没有遇到他,她也许会找个乡下无人的地方,靠年轻时攒下的积蓄,安安静静地度过自己的晚年,只是偶尔间回忆起年轻时的风华绝代,艳惊四座。
这样两个似乎都不可能再有交集的人,却在那样一个明媚的午后,再次相遇。再见时,他倚在门旁,嘴角上翘,勾着若有若无的笑容:Nounoune。她靠在沙发上,撑开双臂,笑颜如花:Cheri。
他靠在她的身边,闭上眼睛,犹如玩累的小孩依偎着自己的母亲。他有母亲,于他却只是陌生人,年幼时的母亲的职责,却是由另一个女人替代,这个面前被他换做Nounoune的女人。她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眼眸:你知道吗,你的眼睛这么漂亮,因为它形如鲱鱼。他勾过她的珍珠项链,缠绕在指尖:亲我。他赌气似地看着她。
她吻向他的面颊,却在半途被他的唇截住,温柔地,霸道地。
一切,始于这个吻,从此开始了二人纠缠不清的六年时光。
她有片刻错愕,强自镇定,却掩饰不住内心的慌张。明明玩弄王公权贵于掌中,却被一个毛头小孩弄得心惊肉跳。他淡笑,起身,端起酒杯,轻饮一口。
过来。她这样呼唤他,是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是要摆出长辈的尊严,她不知道。他看她一眼,却没有移动。最终,还是自己过去,凝视着他,似要从那张年轻苍白的脸上寻出答案。没有答案,她却就此沉陷,一发不可收拾。
也许,从一开始,这场爱情,便注定是不公平的。她如飞蛾扑火,明知结果是什么,却仍奋不顾身;他或许只是要从她的身上寻找自己母亲的影子,却也不觉越陷越深。六年,他们在一起了六年,无忧无虑,如老夫老妻。可幸福的时光终究转瞬即逝,他终于要走上无数人都要走上的老路了:结婚生子,对方是一个纯洁地近乎愚蠢的少女,却拥有一百五十万的身家。
她一直蒙在鼓里,得知这个消息,却是从他母亲的口中。她没有哭闹,只是冷静地注视着后者眼中残忍的笑意,头颅依旧高贵地昂着:我盼这一天,好久了。嘴角依旧挂着笑意,却在和对方拥抱的时候,湛蓝的如同海面的眼眸上,蒙起了一层水雾。
他的婚礼,她没有去。她得意地向女仆炫耀一枚翡翠戒指,只是,那枚戒指,是她买给自己的。她疯狂地吃着一碗冰激淋,合着自己的泪水吞下。她在无法入睡的深夜里,疯狂地喊着他的名字,泣不成声。从未动情,一旦动心,却再也无法自拔。那个少年,倚在阳光下的玻璃花房前,却只留给她一声叹息。
他不爱自己的妻子。他唯一的依恋,只有她。新婚之夜,他粗暴地扯掉新娘的衣服,毫无温柔可言。粗暴的撕扯中,他的脑海里,浮现的只有她的脸。他回来了,疯狂地寻找她。她却早已不知所踪。
他变得日渐消沉,脾气暴躁,越发阴郁。最终的结果,他的妻子离开了他。远在千里之外的她听到了这个消息,雀跃的如同得到了糖果的孩童。哦,请不要责怪她,爱情中,人人都是自私的。她兴高采烈地搬回了原来的住处,迎来的第一个客人,却是他的母亲。她带给她的第一个消息,却是他已经和他的妻子重归于好。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刻,她的笑容瞬间凝固,下楼的身影,僵硬无力,犹如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一步一步,重重踏在心上。可转过最后一层台阶,她的脸上已是云淡风轻。她依旧淡淡微笑,与他的母亲谈天,听后者炫耀儿子的幸福婚姻。只是谁能知道,此时此刻,她的内心,是否已经被疼痛绞得滴出了鲜血。。。
午夜,门铃骤响。她吃了一惊,打发女仆去看。闻听门外来人的声音,她的脸上,却突然绽放出最灿烂的光芒。像个害羞的小女孩,她闪身进门,穿上了漂亮的裙子,还带上了他最喜欢的那条珍珠项链。
他怒气冲冲地冲进来,缘因听到了母亲告诉他她的新绯闻。妒嫉令他丧失了理智。他言语尖刻,极尽讽刺之能事。他转着那枚翡翠戒指,责问她这是否是她的新情人所送。他疯狂地抓过她,手指深陷她的胳膊。
她站立一旁,冷冷地责令他向自己道歉。他突然泪流满面,抱过她,喃喃道: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二人拥抱,重归于好。
如果这是最终的结局,该有多好。可惜,最终的结局是,她给了他最后一个机会,提议二人私奔,并开始兴致勃勃地安排一切;他却开始抱怨她总是把自己当小孩,并厌倦了她的妈妈角色。两人爆发了自认识以来最激烈的争吵,裂痕,终于结束了它隐藏的状态,浮现了出来。她爱他,用自己的生命爱着他;而他,却不能给她全部。他爱她么?她不知道,也许就连他自己,还没有成熟到能够认清这个问题。
她,已没有足够的时间等他长大;他多年后,终于意识到自己唯一爱的女人是她,却已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