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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襄-


IP属地:江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1-05-01 19:23回复
    【 大明宫丨皇城丨玉帛钟鼓 】:尚书省礼部 在你单位


    IP属地:江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1-05-01 1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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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夏
      三哥自海丰裹挟着风霜前来质问我时,我隐晦地将谢子期提了一提,自然没有说那几个荒唐的夜,他将其默认为云树之思,我也没有解释。以至于周时越日日念叨着,我该后悔,我定会后悔。
      踏入尚书省前,谢子期身影印入眼帘时,我脑中的答案才清晰、明确起来。
      我才不会后悔,他在此处的风霜雨雪,我该一起历经。
      我与谢子期不能算作很久不见,日日点卯时候,总能以同僚自居,却鲜少有什么实际交集。一来,或许他还记恨着那夜我因知晓荒诞事件后表现出的荒唐,又或许,他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仍在演一出厌弃我的戏。以至于旁人问道,与谢郎中、褚校尉是否有师兄弟之谊时,都要犹豫半分,我也得思虑良久,才在他们的疑惑下轻描淡写地答一句是。
      “谢郎中,”我算作是鼓起勇气才主动于礼部唤他一句,尚未得到他的回复,我又跟上一句,“礼部近来应当并不清闲。”
      或许因为许久不曾与他说什么关切的言语,又或许,我也没能消化与他之间的变化,总之,话一出口,我竟从里头尝出些不曾故意的讥讽来。
      世人以为的周小郎君飞身花丛过,片叶不沾身,倒是折戟在谢子期此处,且以这样并不舒坦的方式。我不自觉拧了眉,又等一句他的回应,作为对我的宣判。
      (426)


      IP属地:江西3楼2021-05-01 2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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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上是在我伏案出神的时候到的,两句话说完,并没有等来我即刻的回答。我叫他多候了一会儿,直到一旁替我誊抄的员外郎都搁下笔,朝着对面的人招呼完轻轻扯了几下我的衣袖,才叫我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
        “…吏部的周郎中。”
        我站起来,与他面对着作了番客气的拱手。院中槐树中藏着蝉鸣,衬得官署更为安静了几分。自周上踏入礼部起,几声“周郎中”便清晰的灌入耳中,我故作不闻,装出一副出神模样,便是不愿在他面前露出丝毫蹊跷的喜色来——被他窥得天机的忐忑几日后就为庸人固有的侥幸所替,只余下那句槐序再见日日扰人了。
        只是因看清了他的神情,想到近来偶然听过他于承认彼此间师兄弟关系的勉强,便也回敬般地,赌气以此为这声久违的称呼划分出了一个亲疏。
        “礼部当不清闲……”
        那位员外郎在我看似迟钝轻缓地重复着这句话的空当,带着手上的活计走到了一旁,为周上腾出一张椅子来。
        “是吗?”
        我低下头,看着略显空荡的公案——的确是一副并不进取的模样,才会在人手并不富足的礼部坐了三年冷板凳才补上一个郎中的职缺。
        “不过周郎中说是,就应当是这么回事……”
        仍是没有看他,余光里能看到他也一动未动地站着。
        太过古怪了些。
        “要坐吗?”
        最后才在这样毫无意义的对峙中道出另一声毫无意义的客套话来。


        4楼2021-05-02 0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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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iPhone客户端5楼2021-05-02 0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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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过去不久的夏有蝉鸣,最是扰人,彼时却为我所想念,至少能填补一些空白的间隙,于我与谢子期的尴尬间穿插。我无法在秋日等来夏季的蝉,倒是另一位不知名姓的员外郎推波助澜。直到他尽完了该尽的职责,将椅子摆在我眼前、谢子期身侧,我才定定地望着谢子期。
            这不算久别重逢,可我仍觉得恍如隔世,或许该说上一句“你清减了”之类的客套话才能打开话匣子,可他的身量委实没有变化,我便只得将那一句寒暄哽在喉间。
            于是也只能是以公事启唇。
            “六部哪容闲差。”
            秋的强弩之末并不缺风,将将掠过窗外的枝繁叶茂,发出独特的“沙沙”声响。我趁着风的抚掌,跻身于那张椅子上,于他又近了一些。
            “何况,今上宽宥,东宫空了,仍以国公礼厚葬,江陵郡公欲替少阳院请哀荣,没有一桩可允谢郎中偷闲。”
            或因知晓秘密后的快慰,又或是因不必再装风流浪荡后的松快,再或许,是因为多年所学也可为以所用,撇去我与他之间的纠葛情爱,以此为破口,竟要自然许多,连带着动作也放肆。
            掌心朝上,五指微曲,中指的指节轻轻敲在他空旷的桌案上,发出叩击之响。
            ——只是方才以郎中称他,多少失了热络,添了几分冷硬,如今再开口,便是竭力的温和。
            “师兄早我些年岁入此庙堂,当知重负在身。”稍顿,“你与我不同,报国之志,不当辱没。”
            (451)


            IP属地:江西8楼2021-05-08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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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该在与他的对视中败阵,却因为他与印象中并不相同的眼神而感到几分心虚,仿佛于公于私,都叫人抓了把柄,失了曾经旗鼓相当的底气。
              “原来周郎中今日来,就是为了说这么番话。”
              周上入吏部早有一段时间——兴化坊几步的距离,我却对他的消息并不灵通,不论是他当初流连平康,还是如今踏入朝堂,都先是道听途说,继而才眼见为实。
              ——的确是与往日不同的。
              “…是为了提点我来的。”
              多补了半句。我记起他甫一补荫便带了郎中的身份,与彼时的我高下立判,并非我多心,实在是周上话中的讥讽入了表里,贯了始终。心头的好情绪为此消弭殆尽,我将目光放在他扣在桌面的手指上,出神的空隙里终于带出一声并不和气的冷笑来。
              “礼部是闲是忙,我是忙是闲,周郎中从那道门一路走过来,应当看出来了。都是听上官命令办事的,案头上搁着哪一桩哪一件……我说的可不算。”
              他在我余光深处,半晌我才意识到自他落座后我仍旧如方才僵僵站着,便连带着一连串的话都失了从容。坐得急了,与他衣袖交叠,我又蹙眉感到困惑,方才那位员外郎坐在此处时我并非发觉靠得如此近的。
              “这种事向来是有人趋之若鹜,有人避之若浼;我虽入仕三年,图个安身立命,看不清局势,担不起重任,只知道做多错多,不做……就只有一桩错。”
              我匆匆看了他一眼,又错开目光。
              “周郎中应当看出来才对,不然何必急着撇清关系,自诩与我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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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楼2021-05-12 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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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我不敢细看他的眼神,恐怕再仔细一分,便从他眼角眉梢察觉出疏离与厌恶。今时不同往日,我鼓足勇气、近乎放肆地紧盯着他,方知其眼里蕴藏着多少温雅的变数。我是讶异、是错愕、是微乎其微的欣喜若狂,又是遗憾,那样多的年岁,我弄丢了一个怎样的谢子期。
                我徒然地张口,想说并非如此,却又辩解不出。提点一词用得本末倒置,他为长,我原本不该这样越俎代庖,可这样的事又不止一次了——如水的夜里那一回,他分明心甘情愿。
                他显然是闹变扭,我欲哄他,却因不熟练、也不愿效仿从前哄些莺莺燕燕的模样——他与那些人从来是不同的——于是只得匆忙地寻一个参照,将他当做闹脾气的周鳐对待,轻之又轻地说一句,“别恼了。”
                如今一旁的员外郎非我助力,便成了阻碍,我只好仗着与他近些,轻声细语。
                “你能忙里偷闲,我有什么不乐意的,难不成非要将你累出好歹么?你我——”长舒一口气,“师兄弟一场,我哪里舍得。”
                “只是躲之所以为躲,师兄不必我来教。考功司劲头颇足,将要清查六部,师兄——我哪里是提点,”
                顶着他的气恼与生分,
                “我是来通风报信的。”
                倘若此处并非礼部,或许我又要得寸进尺地借着袖口交叠的掩饰,做些不为人知的小动作。可也不会那样明显,谢子期只在一些事上胆大包天——我都晓得。
                “你若是恼我话说得不好,我给你赔罪。可我不认得这样小器的谢子期,师兄——”他躲,我却偏要锁住他目光的退路,“你认得吗?”
                (489)


                IP属地:江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21-05-12 1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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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周上没有做丝毫出格之事,于旁人听来,这几句话将分寸掐得正好,甚至与多年前同窗走得近时相比已经算得上是带了点不远不近的客气守礼了,我仍是从中察觉出了些许异样。
                  他凑得近了些,呼气迎面,我便顺着他身上这股气息,又沿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摆出一副极认真而困惑的神情,平静地回问了他一句。
                  “我恼什么?”
                  我是为他的来意和话生了恼意,只因这潜意识中的异样才多此一问,七分认真,也留了三分退路,就等着在他的答语后笑着补上一句“周既明,我对你有什么可恼的”。
                  说到底,自从重回长安再遇到他,有意无意的刻薄话我说得有些多了,态度时而欠奉,周上却从来不知我为何而恼,他又是如何伤我心的;因此,屡次的不欢而散着实毫无意义。
                  此时我又想,是否这么多年来我对周上存的这股心思也根本并无意义,担忧小心藏着的蛛丝马迹叫人发觉也是多此一举,他或许早已知晓,或许连探寻的心思也没有过,同窗多年,他不过只想与我维系一场师兄弟情意而已。
                  “罢了,本也是我做得不好,你就当我是……”
                  “恼羞成怒。”
                  我向椅背靠了靠,借此与他拉开了几分距离。
                  “没想到如今周师弟入了吏部,考功司的动作也有人向我通风报信了。”
                  说这话时的语气很淡,显得我并不非常在意。从前是借一个入仕的名头退亲离家,此时尘埃落定,才雕凿成我在礼部的懒庸。
                  “还没问过你,怎么想起来做官了?起初不是不愿吗?”
                  “想想你不做官时尚有处可去,我竟不知自己离了朝堂,还能做点什么。”
                  桌案那一摞帛纸册除了上面几份礼部的卷宗公文外,下面压了几卷魏晋碑帖,闲书画本。我显然是忘了,翻了几下,又讪讪收回手。
                  “自然,现在也没……”
                  我似乎是此刻才注意到他的目光,心中一紧,愣了片刻才有些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周师弟你…这是什么眼神。”


                  11楼2021-05-16 0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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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初的最初,就是从他成千上万的笑中沦陷的。可自从重逢后,便没见过几回了,连同今日挂在脸上的也只是皮相——他眼底蕴藏的分明不是欢喜,至于究竟是什么,从前我总是误会,如今却能解开迷题了。
                    “怎么能‘当作’?师兄,世上有许多事不能猜,非得说出来才能叫人明了。”
                    凭借对他深切的感情,连带着这个称呼也被爱屋及乌。从前唤师兄是求而不得的苦涩与疏离,此刻一声又一声,却是隐忍的缱绻。
                    几岁的慵懒仿佛替明珠蒙尘,雕琢出如今的谢子期,他斜斜向后靠着,衣衫都被揉皱,借由峥嵘的线条,我想起,蛰伏于其下的凝脂是多么圆润光滑,月色若作美,则美不胜收。眼神一黯,是接在他的疑问之后,眼皮再抬,也仍是不加遮掩。
                    “有处可去。”我沉沉低吟。
                    这大约是世人待我最大的谬误,却由我一手造就,不留退路,如今要解释,则愈发麻烦。
                    要将所有缘由归咎于一无所知的谢子期似乎太过分了些,但不可否认的是,不论是心如死灰下浪迹风月的做派,还是为他破戒,只身入朝堂一事,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父兄族志在上,从前不敢违逆。如今——”
                    因为你在,因为不舍得你孤身踽踽独行。
                    话断在当口,恰是礼部孙郎中入内的时机,他有份文书要递来,说着请我代劳的客气言语,我便借着这一份得天独厚,将话由拦腰截断。
                    “是我忘了时辰,叙旧么,你我有的是时机。”
                    再添一句提醒,“师兄,今朝的闲适恐怕不久,贪欢——也没几日了。”


                    IP属地:江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21-05-16 1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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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如何?
                      难以猜测是何等事才能叫周上违逆族志一改初衷。本是随口问出的话,反倒因为周上的欲言又止而添了几分多余的好奇。我与一旁而来的孙郎中对视一眼,相互间不咸不淡地点过头,又刻意多等了片刻,专要从多此一举的周上手上抽出了那份文书。
                      正要翻开看,下一刻手又停下,余光在他面上走了一圈。
                      “我不是听不懂话的人,知道周师弟来回叮嘱这一句的意思。吏部考功司那边我勉力而为,成则成矣,不成…便罢了。”
                      手中的文书终是翻也没翻开,便被轻轻丢在桌案上。
                      “这些年不少事都叫我看清了一点,强求不来的就莫要执着;顺其自然总好过于弄巧成拙。”
                      我抬头看向他,脸上的笑意已经很淡了,只将声音放得很低很轻,
                      “苟安而已,周师弟想要帮我,或许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叙旧……”
                      有时我很难记得,周宅与我不过几步之遥。只有在每日合门走出兴化坊时下意识的抬头一瞥,才能证明他的确就藏身于这么近的地方。
                      “是不是也极难找到一个合适的时候?”
                      他晚春说的槐序已然转凉,等到今日,也不过是个公衙之内的“忘了时辰”与“不好说”。
                      我一叹,继而短促地笑了一声:
                      “不论如何,能有你‘通风报信’这一趟,此情我领了。”
                      414


                      13楼2021-05-17 0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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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错过。
                        我从不曾将我二人之间的干系算作错过,或许是从前误会的一厢情愿所致。如今知其表里,却不愿叫他一语成谶了。只是往事许多,来事不可期,我又误将他算作报国志者,如今看来,或许当真有负于勤勉二字。
                        今日他领了吏部周郎中、领了周师弟这一番别有用心的情,却是不情不愿,且并非周上的情,我全看出来了,也没旁的可过多言语。他字字句句拆解出的拒绝叫我以温和的沉默包容,于无声处吞噬。再叙,便要深陷情爱泥沼,辱没此地的正大光明。
                        他若为醪糟,我便化作清水裹着他,成一方佳酿。他若馨香如初,我便只作衬。总之无论如何,我与他的往后,只能是相守相随。至于他如今的懒散——积土成山,非斯须之作。考功司,也没什么成与不成。
                        想来是我来得不是时候,短促的几句闲谈过后,孙郎中“叨扰”,齐侍郎也迈着不失急促的步子入内,甚至无暇顾及一个不属于礼部的我。他与谢子期或有私交,于是我便秉承着三分客气——余下七分微妙的妒忌全盘掩去——地微一点头,算作招呼。
                        [ ...少阳院... ]
                        我耳力甚佳,果不其然,自他口中听来了猜测中的只言片语。广陵郡公顺了圣人的意思,要请礼部烦扰。这样的庶务,礼部该驾轻就熟了,往日的“仙君”,可比如今难熬。不论如何,这是礼部的内务,不容旁人插手。我这才寻了个齐侍郎话间的缝隙,将告别的话轻巧地插入其间。
                        “礼部既有内务,我于此处也为叨扰。齐侍郎辛苦,师兄——”起身,唇角勾连出一个微弱的笑意,“万望,领情。”
                        再一颔首,藏的是我的春秋。
                        (518)


                        IP属地:广东14楼2021-05-17 2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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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隐约察觉周上在几句话后便生了要走的意思,反倒是我生搬硬扯非要将他按在这张椅子上。所幸礼部的几位都是识人眼色的,这会儿一趟趟找来,要解人困境,给足了周上起身话别的契机。
                          此时齐侍郎的话破天荒的难以入耳,是我从未觉得的絮絮叨叨,极其烦扰。我可称敷衍地低声应着,总算寻到他喘息的缝隙朝周上看过去,却正赶上他站起身,是要走了。
                          或许是因为旁人的注视,我面上表情竟丝毫没有透露出半分心意,甚至称得上冷淡。方才那些自以为一句都没听进去的公务反倒在此时都浮在了脑中,想要淹没某些我并不爱听的词句,最后却仍旧留下了一声“领情”。
                          大抵这二字里藏了什么深意,我没来得及细想,目送过他片刻背影后齐侍郎的声音再起。周上话说得没错,礼部这些日子的确是忙的。
                          “还是交给孙郎中吧。”
                          我有些仓促地打断了他的话,继而在他蹙眉,叹气和隐隐的不悦中连带着方才搁在桌上的那份公文也一并递了过去。
                          “孙郎中为此筹备多日,若我无故接手,拾人牙慧,坐享其成,于我于他皆是不公。”
                          我在齐侍郎愕然的神情下转过脸,又望向礼部衙署那扇大敞着的门。
                          “有些情能领,有些…违心了,就不好领了。”
                          418


                          15楼2021-05-18 2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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