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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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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生关死劫轻轻送,千般色相偏看重,镜不染尘凡心动。


IP属地:四川1楼2021-06-17 11:48回复
    01
    外交次长家的二儿子,在金符光出国前与之相交甚笃,二人既是发小,也是多年的同窗。只是一别五载,金符光多少沾了点大洋彼岸的时髦香水味儿,昔日的好友却已活脱脱成了一条土狗。
    他本就眼高于顶,精明但自负至极,因此几杯洋酒下肚、几口雪茄抽罢,就好言劝他尽管去交际,不必刻意给自己作陪。
    舞会舞会,穿着火辣的女郎自然少不了,她们个个前凸后翘,浓妆艳抹,像极了肥美的猎物,在等待被这场缤纷盛宴上的高贵宾客挑选。
    金符光倚在吧台一角,嘴角噙着一抹弧度,似笑非笑地看着形形色色的众人。
    ——只是那眼神是冰冷的,怎么也不像在看人。
    他的身材高大健硕,长相英俊,一身价格不菲的西装剪裁合体,猜也能猜到,或是哪个巨贾家的少爷,或是哪家官宅的公子哥儿,再者,能受邀参加外交次长的宴会,自然不会是什么无名小卒。女郎们见他尚且独身一个,不乏大胆向他抛去信号的,媚眼如丝,好不动人。
    金符光只一一当作没瞧见,美人如虎狼,还不知想用眼神剜下他几两肉呢。
    事实上,在英吉利留学的五年,他周旋于温莎皇室的贵族女当中,见惯了什么公爵的孙女,伯爵的小女儿,连玛丽公主都为他日益消瘦,只是消瘦的实在太慢了,都为他着迷了三年,仍然圆润得看不出腰在哪里。
    他实在是个床/事上的高手,风月手段何其丰富,足以令任何女人在他的身下销魂一整夜。但他宁愿花钱买/春,让高级的应召女郎踏进他的公寓,跪在他的膝前。
    “一般货色。”他摇摇头,抬头饮尽了杯中酒,觉得很无聊,打算离开了。
    公馆外的口气稍显清新,金符光没再叼着雪茄,“干什么呀?跟着我干什么——”他闻声回头,白花花的酥胸,只通过旗袍镂空的那一点胸口露出的皮肉;紧跟着是一张与之身材完全不符的少女的脸,稚气未脱,两颊许因酒精的缘故微红,烫了时髦的发型,额前却还有未褪净的浅浅胎毛。
    这女人,不,这女孩有多大?撑死不过十五岁吧。
    醉酒的两个法国佬左一句“Chérie”,右一句“Miel”,显然是少女听不懂的语言。
    要理会吗?金符光两手插在裤兜里,挪了挪鞋尖,仍没想好要不要打扰这场好戏。
    “听得懂人话吗?我爸爸——我爸爸是财政总长,你们两个外国来的洋瘪三,还敢占我的便宜……”
    财政总长的女儿,傅家的小姐?傅家他再熟悉也不过,出了一位总统夫人,也出了一位总统的姨太太,他的母亲。傅家的女儿哪有他不认识的,除非是那个他离国前年纪还小的小女儿。
    女大十八变的小女儿,
    “Messieurs, s'il vous plaît, ne laissez pas cette dame se sentir dérangée et effrayée, c'est ma compagne.”
    金符光挡在傅英珠的身前,确实字面意义上的,替她挡住了扑面而来的酒气。
    直到那两个大鼻子醉鬼离开。
    “你是哪位?你懂法语?你刚才和他们说了什么?——我问你话呢!”
    如此聒噪,如此蛮横,若不是投生了一个好肚子,又碰巧长了一副好皮相,金符光便会觉得,她连给他做个前清盛行的美人盂儿都不配。
    但他当然没有将心事放在脸上,他礼貌地,尊重地,体贴地,
    露出一个致命的微笑来,兴许有些暧昧的味道。
    “我叫金符光,严格来说,我是你的表哥。”


    IP属地:四川2楼2021-06-17 1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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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黑色的美产普利茅斯平稳地行驶在路面上,即使在北平最繁华的地段,也很少能见到这样崭新且昂贵的轿车。金符光同着大总统的面通常不会这样高调,他的性格很谨慎,几乎滴水不漏,只有在极其偶尔的时候,才会接受从前交际的好友们赠与的礼物,例如这辆豪车。
      好在此刻是午夜,街边并没有行人,也就没人能看到,他的车上还坐了一位来头不小的佳人。
      “所以,你和朝宗哥哥一样,都在做佥事官咯?姑父把你派遣到哪个部门了?”傅英珠喊大总统喊的很亲近。
      应该的,金符光想到,的确应该亲近,她的身份很特殊,已故总统夫人是她的姨妈,现任总统夫人则是她的姑妈,加上在任财政总长的父亲,她当然有资格在这样的深夜,穿着时髦地,美丽地,不大得体地,甚至是有一点轻佻地,在任何一场舞会上随便得罪两个不知什么来路的宾客,
      ——还能让金符光亲自送她回府。
      “我任职司法部,我在英国主修的是法律,空闲的时间也看看诗歌,古典文学,音乐,什么都学点吧,乱七八糟的,”金符光浅浅地呼气,一笑道,“我弹了十年钢琴。”
      他对另外一部分恶劣的生活方式闭口不谈。
      “听说你会六国语言?难怪刚才可以听懂法语——你出国这么久,一次也没回来过吗,怎么样?感觉北平变样了吗?你原来在哪个学校读书的?”
      “你要是…你要是无聊的话,不工作的时候,可以约我出去。我带你去逛街,观音寺街,噢!还可以去王府井的东安安市场,可多新鲜玩意儿啦,一点也不比洋人的差呢……”
      她真吵闹,让金符光想起了小时候豢养过的一只蓝羽鹦鹉,但她的眼睛却很美,在月色之下显得更加透澈。
      “As you wish,my lady,”他忽然很唐突地轻握住对方的手,轻轻地用嘴唇贴了一瞬,“你到了,傅小姐。”
      傅英珠忽然失了音,闹了个大红脸,慌慌张张地跑下车去。
      轿车重新行驶起来,月色在这个角度被车篷遮盖了大半,金符光的脸一半收入黑暗中,与刚才的笑意截然不同,那么冷漠,毫无一丝温度,眼底满是讥讽。
      他问司机小卫,“大哥拒绝了跟傅家小姐的相亲,我要是娶一个,你猜父亲会怎么想?”
      小卫是他的贴身警卫兼司机,很懂规矩,他知道此刻金符光并不是真的提出了一个问句。
      一路无言。
      轿车缓缓驶入了东冠英胡同,前清的宝王府,现如今是金符光的宅邸。他只有刚回国的一周住宿了大总统的公馆,随后便以年纪大了、在外野惯了、时差倒不过来等没有一个大总统瞧得上眼的理由搬了出来。
      只有大哥可以和父亲同住,他懂,只是他才不会明说。
      ——明说未免太伤“亲人间”的情分、太不讨喜了,不是吗?何况搬离出来,也少了监视,他要做什么都更方便。
      “二少爷,门口好像蹲了个人。”
      雨是后半夜下起来的,而石狮子前的少女显然已经淋透了,从头到脚,头发垂下来,一绺绺地贴在两颊上。她冻得哆嗦,可怜巴巴地抱着自己的胳膊。
      见车来了,“噔”地一下站起,踩着满地的雨水跑过来,拍了拍金符光面前的车窗。
      车窗摇下,落雨的声音瞬间清晰起来。
      “金…金大哥,我……”
      这个可怜巴巴的女孩,赤脚没穿鞋,睡衣也一塌糊涂,隐约可见手腕和脚腕上的鞭痕,尤其是已经红肿起来的左脸。
      金符光眯了眯眼,只伸出一只手,用屈起的指节抚过肿起的地方。
      语气那么怜惜,脸上却带着玩味的笑容。
      “挨打了?”


      IP属地:四川5楼2021-06-18 1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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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金符光不是享乐主义,宅邸的装潢虽然多以简约为主,尚可窥见几分昔日王府的光辉,不过是因为主人的喜好,换上了一层更为时髦的外衣——毕竟他留洋海外已五年之久。
        但仍然有人是念旧的。
        金朝宗派人送来了宫廷御造的红木嵌百宝屏风、波斯进口的兽皮地毯作为乔迁之礼,还有一些蜀绣的织物,摆放在西洋风格的一应家具中,显得十分不伦不类。
        在浴桶里洗过一个热水澡,谷妍惨白的脸上总算有了几分血色,她穿着张妈拿来的真丝睡衣,有些拘谨地来见今晚帮助她的好心人。睡衣是金符光的,太大了,仅是上衣已经完全可以盖住她的隐私部位,但她又不能晃荡着两条光/裸的腿,只好两手提着裤脚以免拖地。
        “谢谢你收留我,金大哥,不然我真不知道还能去哪里了。”她脆生生地说,刚洗过的头发还没全干,湿漉漉地散发着洗发膏的香气。
        真的好香,谷妍暗暗地想,和家里用的胰子一点也不一样。
        金符光也一身睡衣,正倚在床头看报。他的视力不好,晚上光线暗,因此戴了一副金边眼镜,在柔和的光晕下便没有白天西装革履的压迫感。
        听到人声,他连头都没抬,只“嗯”了一声,过了好半天,才又道:“不客气,我这里房间多,没关系的。”
        注意到少女没有离开,金符光这才终于把目光从报纸上移开。
        “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是明知故问,可那语气却如此的关怀,就好像他真的在意一样。
        “我爸……我爸不让我念书了,”谷妍被关怀的语气惹得掉了泪,“他要把我嫁给恒隆当铺的老板做小老婆,他都有三个姨太太了,而且人已经五十岁了……”
        “我想去广东找姐姐的,可我没有路费,也没出过远门,我害怕……”
        “我不想嫁,金大哥,我想念书,我可是我爸他抽大烟,他要卖了我换钱……”
        眼下实在是一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画面。
        不免让金符光想到上一次遇见谷妍时,她也是这样无助。当日他外出办公,车停在中学对面的街道,他看到一个穿着寒酸的中年男人揪着、搡着,或者干脆说是强迫着一个中学生从学校里走出来,那女孩一直在哭,哭的金符光心烦意乱,差点认不出那中年男人,正是穗子——谷穗的父亲。
        他如今虽穿得寒酸,人长得倒是一如过去,十分体面。
        谷穗称得上是金符光的初恋情人,她长相甜美,个性单纯,身材又十分丰腴,以至于后来在英吉利的岁月,他时常后悔当年只牵过她的手。
        对于谷妍给出的答案,金符光早在意料之中,谷超华是个不学无术的**,不折不扣的败家子,祖上也算有几个大子儿的家族,到了他这一辈算是彻底挥霍空了,人到中年竟还染上了烟瘾,兴许穗子便是这样叫他“卖”了出去,至此,哪怕再多想一刻,都着实让金符光感到恶心。
        “那就不嫁,我可以供你读书,想去找你姐姐也可以,路远,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我安排人送你到家。你知道穗子的具体地址吗?”
        金符光循循善诱。
        “金大哥,我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回报你呢?”
        “别这么见外,你小时候,我还给你买过冰淇淋,记得吗?——给我看看你的伤。”
        谷妍依言伸出了手腕,原本青色的伤痕经热水一泡,已经泛出紫色。
        金符光温柔地握住那只伤痕斑驳的细软手腕,拇指轻划过伤口,忽然用力地按了下去。谷妍吃痛,“啊”地惊呼一声,当即想要抽回,却被牢牢地紧握着,一动不得动。
        谷妍不解其意,又惊又怕地睁大了双眼,没干透的泪痕尚还挂在脸上。
        “好姑娘,告诉我,你要睡厢房,还是我的卧房?”
        窗外隆隆地打了个闪,雷鸣下金符光的笑容依然是那么友善的。
        可谷妍能感受到的,竟只有恐怖。


        IP属地:四川7楼2021-06-20 2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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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
          和金朝宗不同的是,金符光仿佛天生为交际而存在,尽管阔别北平五载,回来不过区区一个月,他又已如鱼得水了。各部门混得开,和司法部的总长、次长更是称兄道弟。
          当然,这也基于谁都不敢真的拿他当个佥事官。
          大总统家的二公子,哪有谁真敢使唤?
          ——别说,还真有。
          金符光一早到了司法部,在办公室坐下沏了壶茶,椅子向后倾斜翘起一个老大的弧度,穿着纯手工软底皮鞋的两只脚就支在桌案上。
          他拿起今日的报纸,还没来得及戴眼镜看,门就被推开了。
          “老二,找你有事儿。”
          茶杯在嘴边,茶还没送进嘴呢,金符光把目光从报纸上移到这位不速之客身上。
          温平戈,大将军温正阳的儿子,给大总统做贴身警卫员的。是他名义上的表哥,因为年纪相仿,说是发小也不为过。温平戈出生时正值战乱,因此大将军给他取名平戈,意在止戈。
          这是个不好相与的主儿,从来不拿金符光的身份当回事。
          “坐,”金符光把自己这杯茶推给了他,“一大早就来找我,火急火燎,什么事情?”
          温平戈不是个慢性子,喜欢有话直说,从不绕弯子。
          他没动茶,只说:“我有个人,你安排在司法部吧,具体什么职位你定。”
          嗯,祈使句,没有一点请求的意思,倒像是吩咐,并且趾高气昂,不带丝毫掩饰。
          金符光一笑,温良谦逊,好像并不在意。
          “你又说笑了,我不过一个佥事,能有多大权力?安排进司法部这种事,哪敢包揽下来,跟你夸这个海口?”
          “别找借口,谁不知道你把总长次长哄得团团转,再说,你是大总统的儿子,谁不卖你个面子。”
          嗬,这会儿又想起来他的身份了,金符光推一推眼镜,便不再推辞,应了下来。
          见金符光同意了,温平戈就隐隐松下一口气,让门外的人进来,是一个高瘦的年轻人,面相清秀,眉目却有些凌厉,乍一看颇有种拒人千里的感觉。
          只问了问名字,得知姓贺,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金符光没再多言,让他明天一早来报道,安排他去材料室办公,就让他又出去了。
          温平戈难得道:“多谢,老二。”
          “不客气,咱们是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明明是毫无血缘的表亲,却能被金符光说得浑像一个肚皮里爬出来的,“只是我很好奇,你从来不跟我张嘴,这是个什么人物,值当你破例?”
          “这你就不用管了,大总统那里告假不宜太久,我先走了——对了,”温平戈去而复返,侧着身子,“材料室老油子多,是非也多,你照顾些,别让人欺负了他。”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一如往常。
          金符光重新坐回之前的姿势,拇指蹭在茶杯的边沿上,静静地想,温平戈对大哥也是这个态度吗?不是的,从小到大,他所见过的每一面,温平戈对大哥总是和气中又透露出亲近。他劝过自己,他们是真的亲缘,自然不同,可那时尚是孩提之时,谁又分亲疏分得那么清楚?
          无非他是庶子,而大哥是嫡子。
          无非他是次子,而大哥是长子。
          可这嫡长二字,与他,仅仅只差毫厘。他曾在舞会的角落亲耳听到两个长辈小声地议论:这二小子是倒霉了点,他出生没多久,正赶上温夫人过世,大总统另娶了一房傅家小姐,也没给他的母亲扶正,就差那么一点儿啊。
          就差那么一点。
          这句话,他一记就是许多年。
          那么温平戈凭借的是什么?是他父亲吗?大将军的确可靠,的确值得凭借,但大将军再大,能大过大总统吗?若他们父子是这般肖想,反倒如了金符光的意了。
          又兀自笑了笑,金符光毫不在意那茶已凉透了,喝下肚便继续办公。直至中午,才叫小卫去东兴楼预定一个雅间,拿起电话机的耳筒,拨动了傅公馆的电话。
          “傅小姐,今晚可否赏光,我请你吃饭。”


          IP属地:四川9楼2021-06-28 0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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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四川13楼2021-07-01 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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