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厂|秋柳园]---秋柳诗社
（秋柳园并不常来。一则如今而立，此处多为才俊年少，难免有些不尴不尬的辈分攀扯，二则宗人府事多繁杂，即便休沐时日，更愿在家训子陪妻，乐得自在）
（今日一行，是为一本诗词册子而来。倒也不是夫人明说了想要，但经不住她三遭以上的念叨，索性老脸一崩，往年轻人堆扎着，也不是那么不能看）
（才刚取过，就见熟人）
琮放今日也来了？可见今儿的彩头诱人

@薛盈

来了

秋柳园新来了一批古书，有一本汉代大六壬。虽已瞧过《六壬直指》可汉代六壬承自上古，案泌云六壬立名，古今不宣其旨，惟《周礼·哲蔟氏》掌覆夭鸟之巢以方书十日、十二辰、十二月、十二岁、二十八星之号，即壬盘之体，三代之壬书，惟此一证，与术家以五行始于水，水生于一，成于六之说异。内中玄妙岂是《六壬直指》相比拟的。
好在书卷不曾为他人所持，故也对今日的彩头无甚好奇，负手捏着一对儿狮子头盘得知呀作响。本欲离开，抬头却瞧见了沈世伯，连忙作礼
：世伯今日也来取书？

（京畿几家颇多姻亲，一来二往自然叔侄舅甥随处可有，柳园之内皆男宾，遇上自然不稀奇。颔首一回，也有感慨。昔年离京之前，多奉长辈之礼，如今再看，已是少年们的叔伯了，时也命也）
一本杂记，家中夫人念叨多时，趁今日休沐，来忙活一遭
（除却节庆与大宴，往日里也少与年轻子侄多言，一来无甚机会，二来不知说啥）
你方才说“也”，想必也是？

我并非秋柳诗社的座上宾，盖因文人酸腐，我也不喜。读书若不为经世致用，便是废纸半张，讨不得半点好。额娘劝我早日成家，时时提起沈世伯与沈家夫人，如何又能不知他们恩爱非常呢。沈世伯系出华阀，与夫人琴瑟和鸣是紫阀佳话，原来也将这秋柳诗社做儿女情长之用。
：世伯与伯母感情甚笃，琮放实在羡慕。「转圜道」小侄此番来，倒不是为博佳人一笑。只是肚中书虫实在瘙痒，便来取了一本大六壬。
「长吁一口气」：从前读《六壬直指》，只觉道法精妙。这本大六壬源起汉代，其中奥妙玄秘非常。

（赫舍里百年名门，家风素明达高成，奉先思孝，以行德义，族中儿孙行迹可窥一斑。听他一言我与织织，当下有些凝噎，这种声名若连小辈儿都能侃一二，可见远播二三里，闻者八九家了）
甚笃也能认，羡慕大可不必，你如今年少风华，日后“甚笃”的机会多着
（伉俪之事，家有不同，林林总总一言以蔽，是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啊）
《六壬直指》？我曾瞧过一卷《毕法赋》，好似也是其中？

长辈私事总是不便多言的，点到为止便可。前院儿里穿来一阵欢呼，瞧样子魁首应当出世，彩头叫人取了，本应当作鸟兽散，可身旁的文人却依旧不绝如缕。其木格端来了瑞草魁，敬过世伯后，轻轻抿了一口。秋柳诗社虽酸腐，可茶入口倒甘醇。
《毕法赋》源自明代，集术数之大成，为四库全书所选，高悬于文渊阁之上。蒙族荫，玛法替我借过，因而幼时便已拜读。
：《毕法赋》融贯旧说，而缀以心得，独为精当。自序谓虽言词鄙拙，实决断之幽微，可为定论。世之言壬术者，多奉为秘钥。

（自熙熙攘攘的来往男丁中，微一眯眼，趁他低头饮茗的功夫，仔细打量了眼前的少年，他看着规整而得体，却不想也竟喜欢一些与我早年相类的书录，更难得的是，族长长老并未多阻，可见道法自然，不单论及儒道，更有门风使然）
（如此一算，他比我要看的滋润多些，略有些感慨一句喟）
不想你小小年纪，竟浸润的如此深奥了，难得，难得

我实非玛法钟爱之孙，盖因我武艺实在不精，但玛法也未曾因此诘难，仍允我孜孜以求的权利。一霎那的恍惚让我想起成光廿二年的隆冬，玛法为我借来了四库全书里难得一见的密本，只有两日可以拜阅，那两日可堪废寝忘食，叫人难以忘怀。
我从世伯黑润的眸子里瞧出星星点点，带着欣赏的意味。这种感觉十分玄奥，人活百世，为的不过就是这些虚名和滚滚的利益。
：世伯谬赞，侄儿惭愧，世间学问海纳百川，侄儿仍有许多不解，世伯乃当世大儒，盼能指点侄儿一二。

你说啥？——
（一嘴入口尚未咂摸滋味几何的香茗，险些被少年一句当世大儒呛喉。有些狼狈的定了定险些自嘲捧腹的不端正，状似疑惑万分的一句重复，我知晓晚辈尊爱长者，但是这四个字若是诗社里流传了，我大抵会叫沈从赟笑掉大牙三颗）
可不敢乱说，我不过也念过几本闲书，你这四个字，太重，吓着我了
（外头的熙攘消停了，想必我也可以趁着人少出门了，遇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