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扭过来身躯爬到牌志旁,再坐起来,用皲裂的手指细细揣摩,想感受些历史的痕迹,怎料那支撑牌志的铁管已被风化剥蚀的不成样子,稍稍一碰就碎为尘埃。
她笑了笑,又把牌志举到自己脸前,阅了好半天儿才发觉牌志上只剩下“小心僵尸”这几个大字。
她叹了叹,轻轻地放下牌志,站起身来,跨越街道,嗟叹昔日的乌托邦已变成岁月的失乐园。
草坪上已不见任何植物的身影,就连草坪本身也虚无了,唯有小推车仍旧矗立于此,他们依旧保持着战斗的姿态,虽然形状歪七扭八的。
她一脚踢裂中路的推车,又左倒右歪的踱着碎步,哐叽一声,前边歪斜的木门竟被她给撞了下来。
她彷徨的双眼四处游移着,房屋垮塌了一大半,房顶也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尘土、瓦砾和碎石把客厅填的满满当当。墙皮脱落了大半,墙上坑坑洼洼,木制的地板早就发黑变质、凹凸不平,窗户的玻璃不知去向。家具七零八落的躺着,辨不清曾经的模样。有的房间门儿也没有了。
她竖起了耳朵,想期盼些什么,却只能听得见脚在废墟堆垒上摩擦出来的窸窸窣窣的杂声,试着咳嗽了一声,也只有回声相应。
“有鬼吗?要有鬼反倒好了......别留下......我一个......”
这时她感觉自己踩到了什么东西,弯下腰,发觉脚下有一个亮亮的小玩意,在废墟的掩映下隐隐透出一串字母“L.E.A.F.”,她小心翼翼的拾起,勉强看出些勋章轮廓,她向上边吹了口气,用手擦拭上面的灰尘,待干净后又迅猛地把它别在左胸脯上,死灰的血从中漫溢出来。
她继续向前走到后院,眼光被干涸的水池底部下的异物定住了,她纵身一跃,发现那是一辆被豁的稀烂碎裂的暗红色汽车残骸。她不觉嗷了一嗓子,一把扑在裂开的车玻璃上,高声的咒骂起来。
“你坏坏!!啊啊啊啊!!你害了我!!你苦了我!!哇啊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
此时最后的一撮阳霞也已沉沦在冬日的悲哀,天死了。
世间失了颜色,众生缄默。只剩下零落的几颗星挂在天幕上。
她不禁悲来阵阵,惹得泪落纷纷,那咒骂声也开始变尖变细起来。
突然间,她抡起一拳砸碎了玻璃,把倒在方向盘的带着铁锅的骸骨一把推开,而后把驾驶座撕开一个口子,麻利的从中穿过去,张开两臂,紧紧地抱住躺在后座上的金色留声机和黑色的留声带。
她不顾血肉模糊的躯体,像孩子般欢喜的尖叫:“哦!好久不见!找到你们了!找到你们了!耶耶耶!!!”
好像与阔别多年的老友重逢,心中得到了一丝温存。她微微的向后挪动身躯,蹲伏倒卧在驾驶座上,全身的肌肉止不住的抽搐。一个主意猛地从脑海里浮现:
(我要启动这个留声机,嘿嘿......既然要电...闪电芦苇?不不,电压太微弱了;电击蓝莓?不行,电压太大了...好像电离红掌可以......)
“噼里,啪啦。”
蓝色的火花蹦跳在指尖,她激动地嚎着:
“成功了!万岁!!!”
她把自己当做电源,把头发当做电线连接电源,尔后用手指顺时针扭转运输银钮,使转盘旋转匀畅。再移除唱臂扣,拔动升降臂使唱臂抬高,她顿了顿,选择一个播放的速度,移除唱针保护套,再用右手颤巍巍的放上唱片,将唱唱臂移到唱片边缘。缓慢降低升降臂,打开开关并套上唱针保护套,而后放下手指。
“Thereisazombieonyourlawn.
Thereisazombieonyourlawn.
Thereisazombieonyourlawn.”
无人欣赏的歌声,飞旋在失落的花园,像零散的蒲公英,随风飘扬不知所向。
有那么一瞬间,她看见一株路灯花宛如升起的朝阳抛洒着金色光芒,无数的水兵菇惬意的享受着那光的温暖,随着水波载浮载沉......
一个冰冻生菜睁着黑汪汪的大眼睛,左瞅瞅右瞅瞅。她上前逗弄,他笑了,两只大眼睛眯成了一轮新月......
伴着蝉鸣的微风温柔的拂过土地,留下了夏的脚印,蘑菇园内的蘑菇们一同躺在草坪上,抬头看那星河长明的天空......
夕阳烫红了村镇的花田。跷跷板上,植物们各坐一端,一上一下地翘着玩......
满满的喜悦涌上了她的心头,在她死掉的心荡起层层涟漪。
“真是温柔地不像样子,嘻嘻。”
她向前倾了倾身子,却发出一声惊叫,彩虹般的梦片瞬远去,千百万洋溢幸福的脸蛋儿支离破碎,心中的最后一丝憧憬也霎时散去,只留下她和一地如同已干涸的血般的灰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