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皂可以洗掉指缝里万古千秋的油污，清亮又温柔的蟹壳色冲锋衣也不会让人联想到什么狗血的救赎，泛着噩梦漆光的夜空，甚至为整个晚会披上了一层不分等级的头纱。】
【天时地利人和，我这才鼓足勇气把小推车缩进了地下车库里。】
啊...我是简兵。
【皱巴巴的票角从贴身的毛衣侧兜中摸出来，沾了点皮鞭小冷风，蜷成了一团。】
票是朋友送的，能进去吗？
【预热的烟火嗖的一声撕破了噩梦，也击溃了我的字眼。咬咬牙，又皱起一点妥协的眉头，扬声壮起声势来。】
能进去吗？

你...上班辛苦，这么累还陪我出来...
【约会？呸！拐弯了拐弯了，最近陪简江看那个奥黛丽赫本实属看得有点多，说话都开始起腻，眉头一皱，把话头抿回嗓子眼里。这女人有啥好看的？】
【一束银色的烟花冲破夜色的肚皮，引起地上的年轻人仿若初为父母的欢呼。哦对！只因她演了罗马假日。】
哈哈哈哈你不说我是罗马...罗马什么帅哥？那必然在人群中脱颖而出啊哈哈哈哈
【干笑完，扯扯翘起的发梢。那又为啥来这呢？好像是三五个转账后，糊里糊涂，应下的聚会，聚会！这个词多恰当。】
【松开兜里的手机，它尚停留在明昼宵连番轰炸的消息界面。】
你朋友呢？还没到吗？啊我知道了！是不是就你一个单身狗，所以来拉我...
【该死的奥黛丽赫本，灌得满脑子只有约会两个字，纯纯给我恶心坏了。一哆嗦，却忘了拉远和他唇角、喉结的距离，这时候仰头戏谑一笑，才惊觉不对劲儿——我俩的眼睫毛都快亲上嘴了。】
凑数。
【嗐，这俩字也不对味。】

【鼻翼微张，这才想起来吸一口气活命，活到半截，又被他的高帽给呛住了。】
咳咳咳...
【我失去了在小区门口雄赳赳气昂昂的坦荡，无措地游走在霓虹灯和照相机的群魔乱舞中。】
我好歹也是商人，无奸不商，你别总把我想得太好。
【才体味过来明昼宵的好，他的照相机风度翩翩，不会像电视台的宴会这么明媚又诡谲地扒开一个普通人道德的底线。眼眶僵圆地瞪着，眼珠却噌噌噌灵活地掠过拥吻、上下其手的重叠剪影。】
【喉结一滚，索性盯向大厅中央干净的喷泉。】
【奥黛丽赫的蓬蓬裙在那粼粼的波光荡涤下，浓缩进他鲜霞的眼角；而公主横冲直撞的自行车也不比他的眸光更直白。】
社会黑暗得很，你要学着防备人。

7
你没带照相机，那怎么拍啊？
【腕口像是上了一层辣椒油，又热又蜇人。他拉得很快，快到喷泉成了水灵灵的一道残影。可我还是看到了，看到两个男人，也有两个女人，拥吻、重叠、上下其手。】
【我被“嘭”的一声吓到，后撤一步，甩开奥黛丽赫本的掌心。】
而且不赚钱...你为什么拍我？
【人群丧尸一般冲向信号塔，举起昂贵的香槟，餍足地打着饱嗝，同亲人、朋友、挚爱倒数旧岁，开启新朝。唯独我在3,2,1的倒数中焦虑起来。】
说话啊！

【他敛下眉目，只有时不时的烟花能照耀一瞬，却来不及我捕捉到那些光怪陆离的神色。】
【万千生灵都在沸腾，唯独明昼宵慈眉善目又青面獠牙。】
我不知道...
【我的世界里连对错都轮不上自己判断，何况任何脱轨的奇怪；不像他的世界，一辆煎饼车就是罗马，新年游玩也可以凑数，是我太过渺小而迂腐了。】
【心脏扑通扑通开始了新一年的节拍，我不可抑制地暗想——和他交朋友吧，去见识更多的脱轨。】
【一个男人如果买不起跑车，他总要追求另一种肾上腺素。】
对不起...我太久没出来了，不太习惯...你拍吧！
【上手盖住他的纹路，安抚性地略捏了捏。】

指掌轻轻拢合了一下，像只惊弓的病雁小心地碰触弓手的箭囊，悄悄地，一支一支地衔走羽箭。
“没关系，笑一笑。”
举起手机，点出相机，摄下他懵然望着镜头的眼睛和翘得牵强的嘴角， 他的身后是大片大片的烟花，璀璨耀眼。我猜，这位莽直的弓手还在凝神盯着山林间扑起的黄莺，可他的箭囊已经空无一物了。
“多拍拍就习惯了，再来一张？——回去发朋友圈。”
放肆地伸过手臂揽住他的脖子，高高地抬起自拍的手臂，窄长的手机屏幕印下两个男人揽肩碰额的照片，还有身后浓稠天幕里没有燃尽的碎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