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达戏台上的茶轩）
靖都：《失街亭》不合殿下意吗
卓阳：孔明疑人又用，我的确不太喜欢
靖都：也未必，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孔明、马谡、王平，乃至蜀的时运不好
卓阳：（沉思）
靖都：你有心事
卓阳：老师在山东许谭崖雪、谭暮江等人漕河、军粮之权，以此募资
靖都：（警觉）你怎么知道的？
卓阳：悫王、赵儆文
靖都：我知道了
卓阳：赵儆文近年势大减，但余威仍在，您多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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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正唱京戏《失街亭》的第一折，名角儿冯锡雪白面上勾一笔朱砂，扮的正是武净马谡。“保定我主锦江洪”，唱腔浑厚宏美，底蕴颇深，从前听来心胸澎湃，如今却品出个中悲凉滋味】
【托起一盏元阳云雾，抬眼向显昭望去，见人兴致索然，便随口问道】
今日的戏折不合殿下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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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唱至发兵街亭，马谡与王平嫌隙初生，而我二人居于另一重天地，轻描淡写地议论这场惨烈故事】
蜀汉已是强弩之末，孔明也走了一步险棋，他运策点将本无可指摘，奈何时运不济。
【我原本从不信天命时运，笃定于竭尽人事，却为现实所击垮崩坍，需重新收拾方才领悟】显昭，所谓“天时地利人和”，人之才智、勇武固然重要，天时地利却也不容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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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气晴朗，长街上行人如织，仲春淑气催开了扬达楼下一丛丛洋槐、合欢，白蝶纷飞其间，生意盎然。少年毕竟沉吟不语，索性又道】
暖春时节，年轻人本应呼朋引伴、踏青走马，也难为殿下肯折节坐在这陪臣赏戏，冯锡是个好角儿，可惜选错了戏本。
殿下有心事，【茶盏早已放回案头，手中摩挲着一柄紫檀扇，缓声接道】不妨说给臣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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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懋王往来年余，知他与悫王为近支血亲，关系匪浅，此番他的作为我并不感意外。而赵儆文，或许是满汉天生的不相与之心作祟，或许，仅是因为张明重。所幸，天子有意扶持新贵，待赵儆文早殊于以往】
【街亭失，马、王败走，一折戏已近尾声。思忖片刻，方低声道】
多谢殿下醒示，臣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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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时为筹军资，我与翊飞兄长曾于张明重指点下，将漕运、军粮等权分放谭崖雪、谭暮江等几名鲁商，此事隐秘，连其余几位将领也毫不知情，显昭如何得知，的确教人讶异】
【台上精妙戏文早已成为这场对谈的陪衬，不置可否，权作默认】
此事你从何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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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春风仍裹挟着燕山北麓的寒凛之气，可扬达的雅室中却觉不出半点凉意。手边的水晶盏中是精心雕琢的白梨，一层一层摞起来，如同雪塔。香茗则是今春最早的天目茶，碧幽幽如美人烟波横。这场晤面设在此处并不奇怪，我同师长各据心事，战事虽结，朝中风波却并未荡平】
世人皆慕先贤，尤以诸葛孔明为个中之最。【对这一出戏全不入心，面上虽未显出不耐，却也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可他疑人又用，令我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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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这位老师实在过分相似，或因数年的情谊，望见他的眸中只觉如照鉴自身。四目相接的瞬息，我虽含着笑意，可眼中冰冷的镜湖却毫无涟漪】
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二人无论何时皆克制而含蓄，即便话有所指，依然饱含余地地周旋，不肯轻易露出心事】是啊，时也，运也，命也，三者皆是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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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由鲛纱渡来，在面庞映下一段盈盈的轻波，从来刻薄寡恩的脸颊也显出些柔和的神采。目光虽扔定在戏台中扮上粉墨的伶人身上，心思却早已神游天外】
老师在山东许谭崖雪、谭暮江等人漕河、军粮之权，以此募资。【摩挲着食指上的翡翠戒，转首自顾端来茶盏】这件事，我早已知晓。
【轻颔间许下诺言】我一向敬重老师，自然不会将此事外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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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照不宣——聪明人的对谈从来如此简单，由是缄默了一瞬，也不必刻意去做出讳莫如深的神情。局势在我的掌控之中，无半分差池，接下来我要做的，只是顺水推舟】
悫王、赵儆文之流背地里做的事，老师心里虽不至剔透如明镜，到底也是知道一二的。
【指节轻叩桌案，伶人忽起高嗓，适时地将我的话音掩藏，双目轻狭，笑意中平添几分危险意味】风高浪急，执桨之人更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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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不会全心全意地信任谁，连眼前的师长也不例外，可战事才结，朝堂局势纷繁，以后我未必不需要他的助力，这一回再开口，方有几分真心诚意】
赵儆文近年不受皇父倚重，威势大减，他自己心里自然知晓，但其人余威仍在。【总算缓缓吃下一口茶，肺腑内俱是甜香】老师，您比我更清楚该怎么做。
【戏近尾声，余下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