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元月，接旨晋县公，便要出宫立府了。荀洄来跟我告别之后，是殿内宫人去留，好心情地让她们全凭自愿。一个个来禀报之后，一半想留宫，一半想出宫。下一个，便轮到秦桃。）

“殿下。”
我不曾想过，夏阳殿下的晋升来得如此之快。昨夜我才终于在冷风中确认这不是梦、开始期待起明宫的以后。今早，夏阳殿下便要出宫立府了。我垂首，掩去许多复杂情绪：
“殿下，奴婢想跟您出宫。”

为什么？
（我问。其实我本就会带她出宫，因为是我把她调到我身边。但我想看看，经过这一年，她会有什么成长，会有什么不一样的感悟）
出了宫，你再无升迁的机会。

入宫本非我所愿，只是当时除了入宫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问我为何，我许多话卡在嗓里，不上不下。我能怎么说呢，当时是他救了我所以他就要带我出宫吗？他再温和，也是殿下。他对我，没有什么必须有求必应。听闻下文，我说：
“奴婢不想升迁。”
十指无措又紧张地攥紧袖口：
“奴婢想在您的身边，看长安的四季。”

长安的四季……
（她想看长安的四季，我想看的不止长安。但也只能囿于长安。她比我幸运，能实现愿望。而我，一生被困于皇室的“不得不”）
你入宫前，没来过长安？没看过长安的风景么？

“奴婢客居姑母家时，就住在长安。只是那时，并无意去留意四季变化、长安风景。”
所有的闲情逸致，都只有在衣食住行满足之后才能发生：
“从前奴婢没有留意，而今奴婢想跟您出宫，好好地看一看长安。看一看世人称赞的长安。”

（闻言有些许沉默，听下文，应道）
世人称赞长安，称的是京师的名、赞的是至高的权。天子脚下，皆是权贵。天下英才皆集于此，巨贾外使来往不歇。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看她一眼，复续）
若你想看，就去看。

袖口被攥得很紧，又怕此后袖口褶皱过多以致失仪，又悄然慢慢地抚平。虽抚平了袖口，但抚平不了心里的忐忑。
听他说着长安，其实那些富贵繁华，与我无关。我只想在他身边。但我不能这样说。听完最后一句，欣喜抬首：
“真的吗？殿下，奴婢可以随您出宫吗？”

（她如此欣喜，就那么喜欢长安？长安城里，还有对她不好的姑母一家。日后也可能会遇到。但是自由自在，谁不喜欢）
是，你可以随我出宫。行了，也别耽搁了，去收拾收拾吧，下午随我出宫去县公府。
（摆手示意她退下，我望向窗外，再看看明宫今年的雪。）

终于得他准许，朝他欣喜一礼：
“谢殿下，奴婢这就回去收拾，绝不耽搁出宫的时辰。”
尔后起身加快脚步，又开始期待起了长安的以后。欣喜着，他虽不知道我的小心思，但还是成全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