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像天边的一趟潮,来时绚丽莫测,受酉时末刻的召唤,撤离也迅疾。在这昼夜交替的隐秘时刻,藤原轻软的诉说像吟嚼汉诗一样,说甘松,说零陵,就好似真有那么一味幽芳前来登场。每讲一句,在她背面的窗框上角,霞色就褪却一层,很快,她所立足的地方,就是这间小楼阁里最后的一寸夕暻了。
我专顾听音而遐思了,到哪里记得住。从那捣玉杵香的小鬟里点起一个,令她拿纸笔逐一记下。写罢捉着纸角提起,努唇吹一吹濡湿的墨,看过,手点着题头:“金马门开侍从归,御香犹惹赐来衣。藤原,你读过唐诗吗?放在这处是不是很贴切。”叠了两折,着人收去,“行,承你美意啦。好不好闻,试过再同你讲论。”
听她解释诘屈的东文,始觉売字确实少一道横。也不必问是卖甚么了,女郎臂挽的大竹筒里,不就是嫣红姹紫,带露的莳花么。她挨我很近,稍微越过闲常舒适的距离,我不免绷直了背,又于犹疑中,感到后颈处细细绵绵的痒,像被人拿片羽毛,有一下没一下得搔刮。
第一个遭到怀疑是寿妃的头发,但想起她今日外出,梳的是旗头,哪里来的垂发?要么就是她头上的流苏。我偏头,她就离开了,起身时有一阵微风,拨来鹅梨与红柚的果香,在蔷薇的势力之下很不起眼。这是时令的气味。
我看她,她倒没避,静立回望我,才想起没有请她落座,灯也少一盏。还是我先开口,叫呆鹦哥去搬只墩子,再答她之前那一问:“花啊草的绣烦了,鸟也千篇一律。山水呢耗力费时,我想呀,莫若描一描人罢。”画虎画皮难画骨,人可不好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