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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催山新，绿被洗出了苍与碧之别。起先把身藏进洞房深堂的小窗下，还没打熬足一刻，就更变新主意——要到外去，要快，要趁它，趁这场时雨未歇，出堂户去同萧屑秋光作饯。】
【木屐，蓑衣，荷笠，肩足担它们一道上行山游冶。这时分外殷勤，纷挐的横枝薜荔也不能阻行。而等转辟幽径，过路禅房，在青板石地上，慢洒齿屐声，夯浇出一行水道溪濑，而蓑笠又大摇大摆去污湿朱栏。一切云雨雾露，终得在亭下回燥。】
【解蓑除重后，这时一改勤勉，亭台高风，绾髻未冠，簪固不稳，也不肯伸手一扶。王芳揎手过来，还要被指一打弹。由任它歪歪叩在颅顶上，像一座倾颓的山，败退在除去饰珠妆玉的利落面目上，好在骨仍秀，眉尚清，一尾圆领袍，爽利的活脱脱浪子班头。】
【凭阑靠坐，又腾得臂膀下鞠育而孕出的略赘丰膘，来作颐颊的合宜置所。于是慵伏腮帮，叫软肉叠住软肉，不复年前颌骨膈着臂骨。】
【王芳是无能的见证者，忠艰之谏不得纳采，逆耳言行不被允存，只有从心录评的份，她有大把腹诽之说：这人已极尽怠惰之能！暂观目睫懒慢的时交时开，髻时抑时扬，她眉额下的胞睑像一对浮海贝蚌，可她吝啬又顽固，任意风来雨打，也不肯乖乖献出蚌中月来。】
【可她已熬千劫历万，升到这海面来望啦，干嘛不睁一睁目，赏雨读景呢。真呼奇哉。】
【也许，也许——王芳又另作新的揣摩，神光越过那软伏的肉体，到倒翻墨池的低云衔咬住的雨幕中去，而脱离开这三面的山楼翼然的飞甍，白雨正渐消画银竹的势头，一线一线的明析——原来天也可以借来做眼睛。】

（雨珠打在碧青的伞面上，像一簇簇碎开的晚蕊，在悉知回归坤灵的命途来临前，决意留下自己的痕迹——它用荼蘼的绚烂停住霞彩，遣一只低飞的鹭鸟为使，让流云恰为摄魄的艳色驻足，醺醺然敢闭羲车；它请邀风伯，吹彻檐下铃，刮乱万幢影，在风雨将至的俱寂里催出动荡。万籁被压在风声下，风里夹着虫鸟的共鸣，它在这样盛大的寂静和纷乱里，粉身碎骨地一跃。百丈天地，不过一须臾、一弹指、一瞬、一刹那，不过一声轻悄的恣放，不随红吹香歇。）
（随着山腰缦回，我已听过太多的花声，从密密减至疏疏，最后融作下淌的一流伤心碧。此时无声了，只是浸湿、侵寒一笔亭台楼榭，湿漉漉地阻着穹野的呼吸。昏昏光色，一柄竹灯，六幅潇湘水与倒映着依稀温暖光点的积露渐难分明；在滴滴漏漏的细小声音里，偶尔地分辩是哪一弦的挑、抹、剔，又似乎是悠悠泛音，从峰下溯的畅然淋漓，纵是一支生疏、失调的《流水》，也值得凝心听赏。）
（而存有遗憾的是，流水不为我而奏。）
（但少一位无心的听客，并非值得它遗憾的事情，便连石阶都知道以两阶的落差殷勤相合。除却这些稍作玩趣的小宗，它更有郑重逢会的知音——脚踝一角洇湿的月白婉转催我醒神，我在霜晓的石桥上，微微仰目。一个并不需要去辨别的身影，将倒玉山，欲抱九尺，崔嵬、自如的，像这场雨的飘然题跋——她是天地未形前觅讯而来的观瞻客，纵览未名未声的妙会。）
（而此刻，俗尘的淡泊晕着雨气驳乱了，向山色侵来——它的主人驻足月桥的正中，但望不远的阑干。）

到16楼，只有2段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