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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刻进入昏时，两三点疏星淡月投射在檐角，径入启祥深院。正逢庭中见得齐佳，这是张熟识的面孔，早于冲龄之际凭她多有陪护。问过母亲近日起居，茶食喜好疏淡，而至宫中总总见闻，却又是鹦鹉面前难说之谓。】
【嘱她秋岁将至，勤为主人添衣，劝勉进餐，始踏阶入户。正见案下姝丽，不知所呈当属心经，抑或泼墨走笔。只先躬身见礼，临了絮絮，尽为家常之言。】
是因献陵一事入宫谒圣，又择路来见母亲。敖佳氏初愈，欲来不得，她托我问母亲安康。【闲絮两句】献陵事实则也谓难不难，凡有的虞愁，尽数在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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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佳合衷掖起风帘，自外领来一水儿将四合的暮色，同教斜红洗润过的帝子，小瑞王。鹦哥儿替了报门的劳，不迭地叨嚷起来：瑞王万福、瑞王金安。我将中书君请暂搁置，寰过眼看他】
【我天生与静相关，先后生养三位帝嗣，未尝有跳脱闹腾的脾性，概因三人皆领教严母恩威，自幼习书，静修贯常。然自道因去后，也便贪个生气儿——好似教这红嘴鹦哥儿全占去启祥一味的喧嚣。】
勤事君前，与父分忧，可见你如今是愈发有主意的好儿子。
【骤思畴昔，也在某事某刻同道因讲起：无谓恩荣，勤事椿萱。这是发源於己的心愿外化罢了】
无妨，教真真好生将养罢，【话起内室，外关庙堂之言已不再接】淑寿进府，又恰及冬日，总有许多要她几个操持着去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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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日择良机令她入宫见上一见罢。
【扬佳淑寿脉系贞慧，自扬佳氏同固伦邸出的一门高亲，如论相衬，委实挑择不出甚么要紧。惜哉齐妃同我数载针锋，仁慧同隆宪亦全匪和乐融融的面上光景，倘不过松口讲句“各不相干”，已是轻判。无意再追个中因由，一句轻巧掖过】
是了——徐游是我儿时玩伴之子，其父质朴至纯，想他大也堪差遣，【点到即止】母亲外家势单力薄，於此道上委实阙一门替你掌眼的本事，尽凭你自己做主。卓琢，【少一停顿】也是个好孩子，同他相商也是好的。他母亲新故，你姊妹方折，权互作宽解……
【甚至话及道因，虽有自持，却也是难竟的伤心。一垂眼，一丸珠似的泪跳入衣襟，化为一点深色的渍，教斜阳化透成血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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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佳合衷将风帘捋顺、舒平——近凡我落泪时，她总是背向我。我亦全晓她的难过，道因自小也亲重她，将她视比亲朋；而今痛失骨血，便又令我多生出悲悯的多思来：对齐佳，对雍王。彷如无事般地，轻一颔首】
前得闻他母亲之事，便知今冬难过，你放心，母亲替他亦备下四时新衣，待你去时一并相赠罢。
【抵约年岁渐长，诸凡亦要多嘱】母亲知道，你自小是个认生的娇性子，你同他的这几套里衣都是母亲纫製的，未尝交经旁人。来日母亲去后，你身旁还有真真替母亲的劳，倒也不使我发愁了。
【话及姻亲，令合衷且领几人传膳，留与他独言】
你同春吾纯孝，母亲甚幸，只恨难与你二人襄外族之助，因便相中叩德氏——仁慧太后外家，代出肱股之臣，确可倚重。母亲同母后娘娘亲近，自可一径议亲，那日已择选小酣侍读罗敷格格，但看你中意与否。
【利害逐一分解，小瑞王从不是愚鲁钝才，不消多费唇舌。话止於浅谈，已如灵犀相通，毋使再谆谆相诲。】

【时在晚夏，殿中冰鉴静呈四角，左右珍果俱在，她室内不焚檀香，省却炉座的袅娜，夜风过处，很有醒神之沁凉。我於母亲近旁下首，偱个绣墩低坐。倘在旧时尚有道因同在续话，尔今水晶屏上，只余对影。】
【廊下鹦哥声量渐歇，我同她潦草说得几句禁外言语，话到及至，非谓有心传言。只是要无虞两字落在她耳，要她晓得天工纵也无情，早夺人伦淑英，业有他力予之相博。而与父之事不欲多言，颔首辄过。又衍在下。】
淑寿之事本非儿子所料，然则既来则安。正是府上久无掌馈，凡事皆托巴彦一人，究竟不像个王邸当有之景。好赖扬佳进府，或可帮衬。

【母亲同扬佳的龃龉旧事只晓得些微，从白达尔的蹙眉，敖佳之喟叹，深院青娥的种种硝烟，俱是如麻如线，迨及延宕到前朝庙庑，始是渐次有了具象。】今冬献陵事结，儿子领她来见母亲。
【毋论仁慧抑或隆宪两后，垂荫尽在宫苑深锁，而苑外之天地几何，僚臣各踞为势，岂是几个字句得以论清。】儿子已经见过徐游，前事上，有过几面的交道。既是渊源已在，往后凡有请托，可成个往来。
【白达尔的荣膺只在淮扬之地，远隔南北千里，从来难去深虑假使舅家换做钟鼎高门，我又何以立身。迨及白达尔的泪譬如断线跳珠，滴滴点点洇在襟间案上，刹那色变，离案而起，展臂是拥母亲肩侧，才知她绿云髻下早见华发斑斑。】
文妃过时，我与卓琢同在一处。其哀为可诉，母亲，人世固多乖离，死者长已矣，当为生者计。
【宽慰之语难言，到尾处竟是两相默默。与之话在生死，且谓碧落黄泉，一时畏怯瀑涨，是惧下一瞬，至亲已隔阴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