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卢天宗
此前于城关偶见孤儿寡母,竟因无批票,而遭守官驱赶。倘若是正当否退便也罢了,对着这么一行孤弱妇孺,众目睽睽之下,竟也能下狠手来粗鲁推搡置地。是以不忍,一时恻隐发作,才将他们娘仨给捎回来。
“阿巴,你带他们去前头吃些好的,挂我账上。”未曾想到迎面正遇肃王,只好开口吩咐阿巴,再与肃王入内细说:
“这算什么惊喜!可不能胡说,凭空污我清白。”若夫眼下事急,并无多少顽笑心思,不然定顺竿爬,让嘴皮子滑溜几句。如今只虚点前言,再起后话:
“其实若说起故事来,里头还真有一桩‘故事’,只是此故事非彼故事——”
4卢天宗
盖因与他有兄弟之情义,又相伴共事多年,私交甚笃,眼下此事叫他撞见了,原本也瞒不过他,便索性直言告之:
“先前你还不得闲,我去街上晃了些时候,看到她们娘儿仨入关未果,又遭兵将推搡倒地。”顿了顿,继而续道:“这寡妇籍隶湖北,原是因丈夫老早染疾去了,今年又闹饥荒,才带着俩小豆丁去投靠亲戚。但是她手里没票,官差又不放人——”
喟叹长吁,与其对视,再言:“其实也就这么回事儿,哎。”
6卢天宗
“我晓得的。”
行踱至案几旁,提壶亲斟两盏,分予她。此处用具自是不比京中,杯底无点缀上釉,以至于茶汤倾泻入杯,倒影出你我缩影,竟如斯分明。俯寰观宇,正如这对妇孺一样,不过是洪流中渺渺一浮萍,浪卷伶仃,不知拍向何处。
纵我能帮得了一个,但余下的千千万呢?
“其实那妇人手上,非全然无据,还是又不少来往书信可证。只是票官偏生不认,只觉着这些均能伪造,非要其哪出亲缘证据。你看看,我们上下嘴皮一碰,就是几千里脚程。这山高路远的,说白了,没个银子开路,这票哪能批的下来啊。”
8
孩提蒙童,分不大清楚是非对错。只觉着‘学成文武艺’,方好‘货与帝王家’,撑卢家之门楣,扬汉宗威光。只是年岁渐长,明白事与愿违这四个字,横竖撇捺,都是成长的心酸——文采不及泛哥儿,更毋论做那些锦绣文章。还好仍余这天生一把气力,好叫我另寻出路。只是为官数载,我仍旧寻不得此中真义。何谓官,何谓为民,何谓天下大义之正路。
“是极,律例原是好的,”将端在手上,用茶盖一遍又一遍地拨浮沫,可却怎么也拨不干净。“只是还用不到,在那些个真正需要的百姓身上。”
抬眸与人对视,眼底一片清明。
“我知此事兴许叫你为难,但我也不愿瞒。我若是没遇见便也罢了,眼下让我遇见了,我……不得不帮。”
10卢天宗
肃王贯来仁善,生为天潢贵胄,但身上并无孤傲,反倒是心系百姓——这也是我为何不欲隐瞒之其一。虽如今皆要事在身,若非阿巴不在身边,何至于我亲手引回来?但是急从权,便也顾不上这般多了。
“我省得。待会儿就去前头客栈一趟,想来他们应该吃完了。”仰头饮下一盏茶润喉,再与他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后事暂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