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木明瑟里仍是静的。】
【我出宫之前，额娘说，小阳春里也有桃花开——我不信的。】
【她在小憩。】
：桃姑姑，你莫要拉我，额娘在睡觉呢，嘘——
【我扭头时，将食指立在唇前，指节却如何也伸不直了，微微颤抖着。周身的力气皆从头顶泄出去，连嗓子里发出的音节也变了调子。恰恰对上桃姑姑一张泪涕满盈的脸，她虚伸着两只手，想要架我起来。我皱着眉，恼极了，将她打发出去，却从眼眶里重重砸下些晶莹，一滴，一滴。眼泪留下的速度太快，连腮也留不住一道痕，直直地往锦被上坠去，好响，好响。】
【她睡的好沉。】：额娘。
【我跪在榻前，不知如何去唤醒她。看着她静静地躺在那一处，辟一段纤白的颈，一如千千万万个晨光里的模样。可额角浅浅的伤痕却未绘星月，——如同从南苑回来的那一日，我见到她的第一眼。】
【水木明瑟的风最软，今日却也带了些萧嚎。我分不清是风，还是别的什么声音了，只觉得聒噪。半颦着眉，嘴角仍是笑的，似在闲谈，又带些嗔怪。】
：您最珍相貌了，今日怎么也躲懒？
【可脸颊上落风又凝干，早已不知结涩几回了。】
【她不应我，连气也懒得出，只是沉沉地阖着眸，一动也不动。我想去握她的手，却连掀开背角的勇气也无了。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从细软的额发，落到两弯舒展的眉，到紧合的目，到莹润的鼻尖——菱唇微闭，嘴角是上扬的，她在笑啊。】
：额娘，了了来了。【我终于将她的手握住了。】
：您说要我理事，我已经在学了。【我将她的手背覆于湿润的脸颊，好似我每每闯祸哭泣时，她在替我拭泪的模样。】：公主府的账册我都看过一遍了，还有许多不懂的，您要替我讲讲。
【不多时，她的手背叫热泪淋漓，却仍无法从冰凉变作温热。我将眼睛紧紧贴在她的手背上，已在央求了。】
：额娘，您在听吗？【颤抖着吻上她被泪浸湿的手背，可她却再不愿意答我了。】：额娘，您说的那些事，了了都在认真学了，您夸一夸我吧，夸一夸我吧，好不好？
【紧紧地握住了她白到渗人的细腕，指骨也尽力到泛白。扑倒在锦被上，伏在她胸前。明明愤极了，眶中汩汩如泉，连心跳也要窒了去，】：额娘，了了来的这样快，您怎么可以食言呢？我不想原谅您了！我不要原谅您了！
：您为什么不等一等我——！
【风呼起，水木明瑟外的嚎啕愈加大声了。四面八方而来的嘈杂拢入耳蜗，每一声唏嘘都在替我辨清现实。我在汲不起力，只能侧首伏在她胸口，复以玄芝呈露中，她搂着我哄过的每个日日夜夜。声也软哑，却再也得不到答案了。】：…为什么不等一等……
【格栅打进黄昏，再烈的霞都被风揉尽碎散，只留下点点绯意，正落入窗下小几。几上的白瓷瓶里，清泠地并着两支桃花。】
“了了，小阳春里也是有桃花开的”
“额娘又诓我”
【记忆被揉散，风却不再彻骨了。我缓缓抬起身来，伸手拢过她沉沉的腕，最后一次捧起，将她的掌心久久吻过，她冰凉的指尖却突然拂过我湿漉的眼睫，好似抚慰，好似回答。我漾起一个最明媚的笑，眼里烁烁清明。】
：额娘，您没有骗我，小阳春里也有桃花开——
【我知道，您都听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