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马?你怎么在这?”
龙炎刚从超市货架上拿下一袋薯片,不料迎面碰上了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飞船上物资不够,过来补充一点。”
午马左手拎着一袋巧克力味道的威化饼干,右手插在那件看起来有些发旧的风衣的右侧口袋里。
自打认识他的第一天起龙炎就很好奇是不是每个外星人都自带美貌buff,无论何时何地何种背景之下他和其他人看见的午马永远都是如此帅气,用广告文学来说就是连他的风衣一角都散发着帅死人的味道,当然这种话龙炎是到死也不会说出口的。
“你就拿这个补充物资?不应该买点什么…”
龙炎想了半天,他脑海中能跟物资这个词搭上关系的其实并没有多少东西,但为了那点莫名燃起的胜负欲他还是竭尽全力的试图搜刮出更多的词来壮大声势。
他这点小心思午马又怎么看不出来。在赏金猎人面前这群小鬼都变得十分易于研究,而龙炎更是太过简单,简单到基本上所有事情都被写在他的脸上了,午马只需要一抬眼就能把他读的清清楚楚。
眼看着他面上表情逐渐有变得狰狞的趋势,午马赶紧收起了那点看热闹的小心思,转而开口打断了他为了积攒词汇而努力的漫长过程。
“我是想买些压缩食品之类的,奈何有人不许。更何况我也不会一直在飞行,与其买那些生存物资还不如搞些好东西来吃。不过你们这边的超市真的是太麻烦了,整个逛下来恐怕要花费几个小时。”
拎在手里的威化饼被掂了几下,外星来客毫不留情的吐槽着地球超市的种种缺点,看起来他丝毫没有享受过推着购物车在超市散步购物的乐趣。
“你连个购物车都不推,单凭两只手能拿的过来吗?”
龙炎好不容易才从他身上找出了一丝破绽,正当他想要针对可能是这位猎人先生唯一缺点的**行为进行攻击时对方却丝毫不慌,甚至还扬起一丝笑容。
“你怎么知道我只带了两只手?”
“你们天马星人该不会有六只手吧?!”
看多了科幻题材的龙炎毫不犹豫地将反问句脱口而出,接着他就看到挂在午马脸上的笑容似乎僵住了,正在他试图思考对方是不是因为自己撞破了天马星人秘密而要把自己灭口以及会用那种灭口方式的时候,从午马身后的拐角处出现了一个推着购物车的救星。
“转了半天你就买了个威…龙炎?”
推着红色购物车的天降救星不是别人,正是亚奇。
龙炎从来没有对亚奇的出现而产生像现在这样如此感激的情绪,甚至是恨不得冲上前去给他一个结结实实地拥抱,多亏这位好搭档的出现他才逃出了凶残的天马星人的魔掌,当然这个形容词是他主观加上去的,并无任何有力论据可以支持这个论点成立。
“你们在这傻站着干什么?”
并不知道龙炎内心活动戏的亚奇只觉得他们两个像这样面对面站着各自手里还拎着捧着袋装零食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滑稽,还有些令人无语。
“没什么,刚才我们在探讨一个研究课题。”
先回了他的话的是午马,他将手里的大袋威化饼扔进亚奇推着的购物车里,随后又转身伸手将货架上剩下的两袋黄瓜味薯片拿了下来,然后将它们堆在了威化饼的头顶上。
“研究?什么乱七八糟的。”
“关于通过基因改造从而使人类成为多肢生物这回事。”
这个课题听起来太过荒谬,原本还是一张平常脸的亚奇也忍不住挂起了自己的嫌弃表情。他从自己右侧的货架上拿下了一份铁盒装曲奇塞进购物车一角,看起来他似乎完全不担心购物结束后怎么回家的问题。
龙炎大概看了一眼那辆塞得满满的购物车,除了新加进去的零食里面大多数都是一些蔬菜水果还有火锅食材,塞在最下面的则是一些塑封包装的食品,比起压缩食品它们所具有的特点除了保质期同样足够以外就是十分可观的味道了。
“你们这是…”
“晚上火锅,一起吗?”
在出超市大门之前龙炎还在担心他们三个人该怎么将这六七个快要撑爆的环保购物袋提回需要坐三站公交车的亚奇家,可他并没有来得及将这个问题说出口,因为在他们顺着电梯来到地下车库十分偏僻的一角时他看到了躲在暗处的狸面蛇,对方对于空间的掌控能力作为高科技运输方式再合适不过了。
可是…这么光明正大地使用超能力真的好吗,更何况狸面蛇的形象也不太适合抛头露面。
龙炎抬头看向安置在墙角的摄像头,他已经预想到监控室在看到三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会是怎样的混乱局面了。
“你能想到的我也能,来之前我就已经干扰信号了,他们什么都看不到。”
狸面蛇抱着双臂解释道,看起来它倒是对自家小主人这种做法没有怨言,相反地它倒是十分热衷于接接送送这种像是交通工具的事情,毕竟像这样普通的日常是它一直可望不可即的事情。
强大的超能力兽打了个响指,龙炎后面所说的话都被卷进了压缩成一条隧道的时空空间里。等他再次睁开眼时他们就已经站在亚奇家的院子里了,甚至连大门的智能锁都越了过去。
…这个超能力还真是好用啊。
狸面蛇接过了他们三人手里的所有袋子,被科技孕育的身体拥有足够大的能力承担这样的重量。
借着来着是客不动手的不成文规定龙炎跟午马成功被留在了与厨房仅有一道玻璃隔墙的小型就餐厅,而身为主人的亚奇和狸面蛇则钻进了厨房收拾着买回来的新鲜食材。
龙炎把火锅的电源接好,坐下刚喘了口气就控制不住地看向厨房的位置,借着透明玻璃的优势他毫不费力地就能看到里面一人一兽是如何和谐又默契的一个择菜一个洗菜,一个拿盘一个装盘,这种对于其他人来说再普通不过的日常家务对于这家来说却等待了近十年才重新得到,看起来他们也非常享受这样琐碎但令人幸福的相处时光。
似乎所有人都很快适应且沉溺于这样的平静生活,除了他。
意识到这点之后龙炎突然有些失落,在下一秒即将再次神志恍惚飘荡到自己构造出来的虚假战场中时有人开口将他拉回到了坐在餐桌前的他的肉体上。
“说吧,我想你应该有很多话要说。”
午马端着一只咖色马克杯走了过来,龙炎都没意识到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在离开的这段时间内午马不仅将自己的风衣留在了门口的挂衣架上,还换上了一双深色的棉拖鞋,穿过客厅时他还为自己泡了一杯红茶,而他做这些事的同时龙炎正在发呆。
“你让我说什么?”
龙炎有些奇怪,他不知道午马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这家伙说话的方式跟他本人一样都是怪里怪气找不到原因。
“美柯说最近你很反常,我想这并不会是因为考试挂科导致的,所以特地来关心一下。”
他嘴上说着话眼睛却看着杯子里飘着的红茶叶片,热茶垂直散发的热气将他的眼睛熏得多了几分暖意,午马吹了口气将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吹到杯子的另一边,那些将他视野变得模糊的热气也被吹散成冷雾融进了周边的空气之中。
“美柯还跟你说这些?”
“她给亚奇打了电话,我接的。”
午马抿了一口热茶,十分高级的红茶香气萦绕在他周边。看画面本应是十分轻松愉快的茶话会,可他的回答却让龙炎睁大了眼。
“他们两个怎么聊起来了?”
“大概因为他们都是聪明人吧,心思敏感的人总能有很多共同话题。”
龙炎觉得午马也并不是十分确定,刚才这句回答里恐怕他只加了两分肯定,或者更少。
“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好像不太习惯现在的生活。”
“现在?现在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其实是一样的,我是说,在没有打败煞星这段经历之前,一切都是一样的。”
龙炎说到这的时候狸面蛇歪了身子丢出来了一袋火锅底料,他不得不暂停下来先完成制作锅底的任务,而午马依旧保持着端着茶杯舒舒服服靠着椅背的坐姿,似乎是保持着足够的耐心等他接上之前的话。
“打败煞星之后我也以为一切都能回到原来的样子,就像以前一样吃饭睡觉上课,可是那只维持了一阵子。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我频繁的做梦,梦见我在某个地方战斗,跟各种魔兽战斗,醒来之后我以为我在某个不认识的地方,树下或者草丛间,但是清醒一会之后才发现我还在自己的卧室,再然后我才突然想起需要我的那些战斗已经结束很久了。”
在说起这些的时候龙炎也觉得自己十分疲惫,那些被硬压下的不适感和重度疲累似乎都在这一刻涌了上来,所以他不得不暂时加了一个句号给自己留了一点积攒力气继续说话的时间。
“最初只是做梦,但是后来、后来已经发展到随时随地我都会陷入那种幻觉里了,可能上一秒我还在听着美柯说话,只是眨了个眼的功夫我就又穿越到了某个村子或者某个平原,身边没有晶码兽也没有其他人,就只有我自己面对着被污染之核控制的魔兽。”
“到了现在…我已经开始产生关于战败死亡的各种幻想了,不仅仅是魔兽,还有各种意外,包括被野熊打飞这种场景。”
在说完这些之后龙炎终于松了一口气,时至今日他终于觉得有那么一丁点放松了。
“我在到达其他国家时听到过一句谚语,‘Peacebreedswar,warbreedspeace’,和平与战争互相孕育对方,很显然的是它们不仅仅孕育彼此,还带来了新的东西。”
午马将贴在杯子外壁上的手挪了下来,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龙炎。
“一个为和平而活的人,以及一个因战争而生的人。”
“在你成为战士之前你的世界里只有和平,所以你只是一个为和平活的人,可你在成为战士的那一刻就已经有另外一个人诞生了,也就是那个热爱战斗的你。你所经历过的每一次战斗都会让他成长,从一个被锁在保温箱里的婴儿逐渐变为一个独立的人,慢慢的这个战争之子会取代和平之子的位置继续他的成长历程,很显然你现在还是那个战争之子。”
与往常带有几分传授意味不同的是今天午马的语气平淡到似乎在跟他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他如此坦诚且直白倒让龙炎有几分不适应了,他早习惯于本身就是个谜底的赏金猎人说一半藏一半的说话方式,突然有所改变的确一时间转不过弯来。
“你为什么这么确定?”
“我比你经历得多的多,你说我为什么确定。”
午马余光探测到厨房里忙碌的两位似乎已经到了收尾工作,于是他打开了锅具下电磁炉的开关,这样在他们端着食材出来时就可以刚好开始下锅。
“那我该怎么办…”
“恕我直言,这的确没有什么特效药,只有一个等字能送给你。”
“等?等什么?”
“等你习惯和平,或者等另一场战斗的召唤。”
他们的对话在狸面蛇端着青菜出来时画上了句号。
“你觉得龙炎真的能习惯吗?”
“以他的个性,恐怕需要很久。”
午马从他手中接过洗好的盘子,用软布擦干净水份之后放进了头顶的橱柜里。用以阻挡的玻璃并不具有足够阻挡声音的厚度,所以他们之间的对话亚奇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别担心,龙炎这家伙还是很强的,我想他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很久了。”
亚奇点点头,正如之前午马所说的,他们每个人都需要一段适应过程来完成身份转变,在这个过程中肯定会产生许多矛盾,但他相信龙炎一定能克服这些困难,毕竟他足够强大。
“比起这个我倒是有其他更好奇的事情,你适应战后新生活的速度似乎比所有人都要快,他们还在准备阶段你就已经完成转变了,的确让我大吃一惊。”
亚奇将最后一个洗干净的盘子递给了他,然后甩了甩手上的水。
“即使是和平和战争也会有失误的时候吧,就像合二为一这种。”
“比如你?”
“还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