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堂前正坐，桌案上是一杯冷透的茶，低头不顾其，反倒是仔仔细细审阅着账目。开春拨款，户部里外抽忙，上下各处打点都是张口就要银子，不能不给，也不能多给，这拿捏的个中奥妙，委实是让人头疼。）
（不过好事轮不着自己，一张脸冷下来，谁提钱字都得斟酌再三，就这么着，在户部成了个定海神针，活祖宗，金招牌。）
（不过，自己这也煞是有私心，打发了两次工部的小官走后，就心满意足迎了来人。抬头看他，装腔作势道。）
给工部批银子，差个人来就行了，何需信王您亲自上门呢？

我没有。
（张口一句否认，轻描淡写，脸色不红不白。想来那二位也不敢多说，前头在堂前欲言又止，问是什么出了差错时，自己也是这般答复。）
（没什么差错，回去等信儿就是了。殊不知前脚刚走，这头就已经拨了款银，正好同他得讯交错，请了人来。）
（看着入堂人的落拓样，年关的京中仍有薄雪，就这么件单衣来赴。凑近一看，才瞧见发顶都是雪水，要多狼狈又多狼狈，自己未动声色，旁边小官麻利地搬了椅子，又将堂内支了个火盆，这才拎着冷壶重新去沏茶。）
（由着他坐下，低头又批了两笔后，抬手撑着下颌，皮笑肉不笑问道。）
信王来，是要使美人计，还是苦肉计？

（眉眼惯是藏着情，融进一举一动里，就是惊心动魄的神气与颜色。但这样的自己不必拿腔作调，他人来至面前，便是一副如此皮相。上下打量片刻，在他挑眉一下后，眼也跟着眨了眨。）
（青天白日里，就属你最有这个心与胆。）
信王殿下妄自菲薄了。
（顺他话应一句，若旁人看来，确实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只有彼此才知道这里头藏着多少弯弯绕绕。另一只手顿了笔毫，从下往上翻，抽出去的账目，就是他要用的那笔。）
谁不知道工部开春了诸多修缮，又是讲学，又是祭祀，据说前几日又有人念叨着翻修，眼下哪个能压了你们的钱？我也不敢。
（慢悠悠呷了口冷茶，不准备给他尝，只顾含在口中，捂热了往下咽。他没说话，就等着自己开口，半晌打趣道。）
穿着单衣就这么来，冷还是不冷啊？

（平日里打趣，那是高手中的高手，可这正事上，自己从不含糊耽搁，耍什么脾气，拿什么桥，自己人得自己疼，贴心着呢。意味深长地眄他一眼，将他那甚是满意的神情看了个透。）
（修缮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招人来，挥人去就能完事儿的。布图要打点，材料也要打点，就来赶工的日子，都得精打细算起来，自己自然舍不得他手头紧。）
（合着在这儿等呢，话锋兜到他王府上，就欲要噎他一句。）
谁要管你的糊涂账。还得惦记你添衣，你凑多少银子来请我了？
（本想再揶揄两句，奈何人家伸手麻利，这口茶还没热，就被扳着肩膀一仰头，同他渡了过去。真是处处要讨，人财皆得才算完，冤家。）
（喉间留冷香，却蕴热息，缠绵口齿，却故作眉头一蹙，有样学样道。）
青天白日里，信王就这么孟浪？

（手背贴着他的手心，欲抽而难离，索性就任由他，顺着勾批。此人真是能屈能伸，旁人不知道，对自己倒是拿捏得当。身背往后一靠，恰好是他心间一亩三分地，仰着头，笑言。）
我好大的排场啊——
（方才那盏冷茶确实不是故意留下，给他扎眼的，自己办公不愿旁人贴身伺候。想到此处，微微转过身，面对于其，不禁琢磨着，除了他之外，旁人真真是一概不入眼了。）
那我今日要吃信王府顶好的一盏茶才行。
（顺话接过去，点点头。）
一时片刻出不去这屋子了，你先回。再来的时候不添件衣裳，就是八抬大轿也不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