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岁朔风强劲，不到腊月，檐间竟已悬着冰凌，如犬齿交错。说来更怪，这家店也不出个人打扫长檐，真不怕砸下人来又是一桩大案。
“哥啊，这家店能行吗？要不我们还是回适珍楼吃，也就稍逾宵禁一会儿罢了，一般不会被逮到。”

@郑瑛-

嘶，这个弟弟怎么回事，他这么说就是不信我大唐美食家这个称号了，倒也不恼，就是死死地摁着他的手，微笑。
“当然行，你信我的就对了。你不知道，就这种看似不靠谱的店，才好吃呢。”
其实我也不晓得这家店究竟如何，只是从外面看上去，就很不靠谱，能看到很多“有趣”的事情的样子。
看了一眼菜单，“弟，喝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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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那我就负责点菜了。我郑瑛点菜的目标，那必然是，让小二听完了点的菜之后，脱口而出：这些菜是打包还是带走呢。
小瞧人。
“我看是很是可以！！再来他个十盘肉。”

“说起来这两年牛羊肉质增鲜不少，想来也是吐蕃的买卖。”
两片薄切红白在热气腾腾的锅中一滚，便蜷在箸间，随便蘸点小料送入口中，烫滚舌头，大呼过瘾。
“这么一想，这几年长安的吐蕃蛮子还真是不少了。”
突然想起宫中之事，会心一笑。
“就连大明宫里也加塞了一位。哥，你说胡姬和吐蕃女子有什么区别？如果我娶胡姬，阿娘一定会杀了我。但是如果吐蕃人呢？”

我惯爱只用大量的麻酱做底，再掺些旁的调味，混成涮肉的佐料。等锅中混着肉片的汤底再次沸腾，便拿木箸夹三五片到碗中，拌匀再送入嘴中。
这是我同涮肉店的老伙计学到的吃法，与一般蘸着吃，其实也没大区别。
“具体我也不太知道，就是胡姬，这名一叫，听起来总感觉是以歌舞为生的，阿娘当然是不高兴。但怎么说呢，我觉得你若是娶吐蕃女子，阿娘也会鲨了你。只不过若是吐蕃公主——”
前半句话未说完，尾音降了下去。好在周遭都是围着锅炉涮肉的食客，噪音并不小，也不曾有人朝此处注意。
“大抵也不可能的。你瞧，吐蕃公主一个又一个的，都往宫里塞，李闻机很是‘快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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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玠往家国情怀上感叹，我却总不知为何，说回一些旁人不能听的话。又谨慎地环顾四周，还好每个桌上都是咕嘟冒泡的锅炉，一桌声音比一桌大。
“我觉得啊，我个人觉得啊，西边这群人，没有一个是安生的。——昔日我随李闻……随圣人还有纪王去西域时，好巧不巧，便碰上过一个间谍。”
嘴差点说露。
“加上几年前春望楼失火，他们这些年都一个德行，我总觉得吐蕃那边也不能如此轻易的转变。”

“当今圣人也算是舍君一身安社稷了——也不知那吐蕃公主是妍是媸。”
平康坊里胡姬也不尽是异域美人。我并没有兄长的谨慎，言谈上更为随意，几盏薄酒浮蒙肺腑，将乎拍案而笑，颇为幸灾乐祸。
“罢了，不过是表个从顺之意，说不定连王女也是现搜的。但若他们真是韬光晦迹，另有别谋，咱们可又有得够折腾的了。”

“反正圣人后宫佳丽三千，圣人喜欢吐蕃公主与否，都不用天天瞧见她。”
冬日里的桃花春不比春暖花开时的酒，总是多了些莫名的酸涩，看来即使是传说中的饭店，也不能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比李闻机亲自赏赐的酒要差多了去了。
话虽如此，可它再次也是酒酿，还是甘之如饴地喝下肚。
“若真是如此，那到时候，便是你去西边挣功绩的时候了，郑大将军？”

一听大将军，眼中霎时一亮，但旋即反应过来，哼哼唧唧道。
“那可不好说，万一我折在那头了——西边蛮荒之地又干又冷，听闻衙署中戍边调来的同僚说，有些高点儿的地方气都喘不过来——到时候我的孝道，都得你们担着。哥你还拿我开涮呢？”
我尚未真正地上过战场，还能在这里以此谑浪笑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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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如何如何，怕是只有亲自经历过的人才知晓。我虽随李闻机李闻卓去过一趟，可毕竟只是在州府游荡，并未上真正的前线。
“开玩笑的啦，喝酒喝酒，吃肉吃肉。”
他说的在理，何况如今西边并未有任何不妙的情况。因此我也只拍拍他的肩，并未再过于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