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亲王现就坐在我身后不远的贵妃榻上,半个身子往上一栽,看起来极舒坦。母亲早到了外厅去和旁的御妻说话闲谈,在她走时,我佯装未看见赫舍里氏泛红的眼眶,皆因不想将这样热闹喜庆,说起来又弥足不舍遗憾的时刻,被弄得更为伤情。
这会儿对珩哥,我也是一样的:铜镜面儿黄,人也照不大真切——我将它归咎于身后熏香泛烟的过错,即便这跟一座死物到底没什么关系。不自觉往旁边看,却跟身后人的目光短暂交错,却并没持续多久,一刹又慌忙错开,甚比我心中有鬼的时候还要忙乱。)
嗐,这都过去的事儿啦。(稍稍抬头,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又睁开。在铜镜里的我,依旧是笑着的,声音也很轻快,又佯装无谓地摆摆手。)那天我回去之后,也试了试,风车转起来,不比你帮小照转得慢!
(我用最恰当的表情,跟他一起去回忆那些,现在想起来也只称一句“微末”、“无所谓”的小事,概也是最后一次,可足够豁达的议起我作为未出降的公主,一个女孩时应有、却又并不够怨怒的憾。
吉服婚袍一穿,再过一会儿喜娘来传,从我要坐上喜轿出宫门开始,便是同我过去的一切,真正划上了一条界线。
但其实也没人知道,拿着风车回景仁宫的那天,我其实也不大开心,但还得跟自己说:小照太小啦,珩哥是她亲哥,多陪她玩会儿又怎么了,很正常嘛。我就在这样的劝慰当中用了晚膳,再过一天,珩哥也给我带来了另一只风车,还有一个偶人:看起来不大精致,红脸蛋也有些潦草,不难看出涂改的痕迹,实话实说,其实是有点丑的。)
(但我还是好了,并觉得之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知不觉地,眼角有点红,不着痕迹地,借去拿螺子黛补眉的工夫,搁手往上一擦,又什么事都没有了。我并没有再去看镜子里的他,要是哭了再被我看见,会不会很丢人?轻轻呼一口气,再转过头来,指了指头天晚上春环拾掇出来的,放在西边的一个黑底儿白花的小箱子。)你送给我的泥人,我还放那里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