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粒真珠，悬在荷叶边。）
（我见到永寿恰春堂的齐贵人时，她正孑立在塘边。娉婷的佳人将帕子捏在心口，柳眉微蹙，目波似水，很有一副“病如西子生三分”的模样。无暇去探是谁赏我这等英雄救美的差事，裙下先行一步，驻足在她一步外。春纤从袖子底探出，悄悄叩住玉腕往身侧牵了牵。）
：齐姐姐在瞧什么？（也学她去探窅然深潭，旋开极浅的两处梨涡）鱼，还是水草？（草木早不堪溽暑的侵扰，缀在枝头的紫红果实叹着气滚进塘里，红鲤吹了一串细泡，曳着尾巴去远。）

（我曾幼时见过一幅柳塘花坞，杨柳似虽风动，池中锦鲤跃池，仿古写意的画作却堪得上一句栩栩如生，然实则我并未见过那般场景到底是如何，所以叹出一句栩栩如生也会被人嘲做是奉承之言。御园中有许多风景，譬如工匠巧艺造出的各式亭台，亦或是花房悉心照料的百种娇花，都叫我十分舒心。）
（唯独停在这千鲤池前，那池边一株杨柳飘动，反叫我想起了那副柳塘荷坞，亦叫我思及旧时，扬州府的时光。）
原是白禅妹妹——（我恍神不知多久，并不合心的白絮并未在意，原是一位萍水相逢的丽客，牵着我后退几步。）都是，也不是，我想到一些旧事罢了

（旧事——）
（兴许是在她忧郁眸光的感染下，我渐渐从碧水的涟漪中窥见些许关于白墙黛瓦的记忆。从前未懂别离，亦不知乡思，只道山水屋瓦何处不能见得？何况是在帝京。如今伫立在红墙下，金块珠砾，反倒眷恋起故土在一丝一缕上的别致。只是金陵一别，秦淮河的风烟只在一瞬，流年可堪回首？故人故事，多是随了雨打风吹去。）
（至于刻下，青浦沙溆，得以邂逅伊人，莫非是上天怜我囚于樊笼，才使我借着葳蕤草木的掩护，更借着他人之口，在幽幽宫闱里隐秘地去怀念，去叹息。）：可容我猜猜？（柳绦曳动间，檀唇已接续了下去）是与这一池碧水有关？姐姐是触景生情。

妹妹还是只对了半分——（那御园中的百花，我喜皎白如月的茉莉，而非红艳动人的牡丹，诚如我喜恬静之辈而非张狂之人，元年入宫的时日并不算短，那白禅下二位宫妃，淳妃同我一居永寿，这舒嫔我却是甚少遇见，只今日，见她一袭青衣同这池中红鲤相配，甚合心意。）
（并立之时，能瞧见那舒嫔眉眼清雅，宛如遗世美人，同这深宫不相配，却也相配。腕间玉镯相碰清脆作响，我抬手指去方才叫我失神的那棵。）是同那棵杨柳有几分关系
我打扬州府而来，江南便有许多青柳，终年长青，不似这宫里头的，时开时败——

（我从来都务必要求完满，又或者说，教习女夫子的戒尺从来都是是衡量玉姬合矩与否，妥帖与否的准则。于是，“半分”的评价便显得极为残忍冷酷。黛眉轻蹙）：抱歉...
（直到话论故土，我又一次深感自己的浅薄，可怜自己终身只见识过江宁与皇城，未尝明白锡林郭勒的月，亦不能理解扬州的柳。思绪难解，只好轻声发问）
：扬州...十里春风，二分明月，皆是扬州。我以为，该是扬州月最能牵扯游子心。姐姐为何眷恋的是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