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为泽吧 关注:15贴子:987
  • 10回复贴,共1

( 举铁运动 )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IP属地:上海1楼2022-01-12 19:13回复
    素赫臣,你这就要回去温书吗?我跟你说,读书也要实践,就好比说吧,张师傅画的那副雨后粉荷图,我觉得就很不对劲。
    【这是练完射箭的午后,太阳依旧不知疲倦,整座紫禁城都沉浸在一种黯然的、乏闷的情调里。石榴树的花儿败了一半,垂柳无力含情,唯有一树兢兢业业的蝉,躲在罅隙中,与太阳为虎作伥。我们两人拖延得晚一些,单看素赫臣一只瘦伶伶的腕,想也可知他拉弓多少有些费力。我练完了三筒箭,却见他尤剩十余支,二话不说,趁着谙达擦汗休息的光景,三下五除二,替他一并射完,谙达对着箭靶一脸狐疑,却见我坦坦然,素赫臣更是素来有名的优等生,优等生的无辜总会更有信服力。我们俩这才得到了释放。】
    【我仍背着我的小弓,等天转凉的时候,我们或许就要去多伦草原了。这使我每每念起,每每都会兴奋不已,故而无时无刻不在练习射箭与准头。两个哈哈珠子一个拎着我的箭筒,一个替素赫臣拾掇着他的弓箭,我们虽然一头汗,我却不知疲惫,是与素赫臣搭着肩,他好似并不热,衣料子也很清凉。我们有说有笑(绝大部分是我在说),很快就到了景仁宫。此时宫人多在避日头,忙于晚膳,只见小院中几杆细竹,几丛夹竹桃花,另有四只大水缸,上面飘着白莲,并翡翠似的几多荷叶。虽静谧简单,却古朴雅致,我对着这缸白莲,福如心至,与他发表一篇阔论。】
    都说“红花莲子白花藕”。张师傅画的粉荷,莲蓬那么小,照我说是本末倒置了,他只顾得意境,却忽略了实情!你如果不信,咱们就把这缸白莲掏一掏,看看到底有没有藕?


    IP属地:上海2楼2022-01-14 19:36
    回复
      【我很欣喜,在春分后获得了一定程度的自由,先因武谙达的一句话,“十二阿哥忒是虚羸了,该多补习骑射——能壮健体魄”,乳母听了,主要拣着最后四字听,便到我的额涅跟前力荐起来,钦妃娘娘自然万事都交旁人做主;后来五哥得到风声,就要当我的启蒙师傅,人们都知道他是四所精力最旺盛的皇子,认为跟着他,兴许能将药罐十二领得活泼些。起初我走在他身后,个头矮,步伐迈得又小,常常眨眼工夫就跟丢了,他烦透我,实在懊恼时就叫我走前头,恨不能再给我拴根绳。好在我学得快,虽未能效仿他那般大喇喇的做派,但至少走路快了。】
      【假说是为我习武启蒙,实则多数时候是在教我如何淘气,爬树、掏雀儿、抓宫猫;然而我大多也只是站在一旁,看他示范,心中窃想五哥应是寻个藉口自个玩自个的。这样的频率不密集,我不肯将温功课的时间腾挪,他一定也不太愿意带着个闷葫芦玩,可凡要是同他一起,我总觉心里莫名轻快,这与阿尔图伦的相伴还不同。我能够清晰界定我们之间的区别,永远成为不了他,但又心羡他】
      这,不太妥当罢,这四缸白莲虽非极品,可瞧着景仁宫的娘娘们——好似很宝贝它们,还专遣了几个宫婢侍奉打理。五哥,我们寻个池子再掏,可好?


      IP属地:江苏4楼2022-01-14 23:55
      回复
        【素赫臣瘦削的、嶙峋的肩骨,在别人看来,或许过于羸弱了;可我分明看得清楚,他实则是最坚韧的冶金师,他以骨血做引,锻造最锋锐的心志名器;也可以做浪漫的酿酒家,拿脏腑魂魄作曲蘗,蒸馏出最烈而醇的白堕春醪。只有当一个人足够深邃、又足够压抑时,才能写出好诗,作得好文吗?这实在很不人道。我替素赫臣感到不公。故而要带他热闹,请他与我一起尝试做迷路的游侠、做糊涂的、功亏一篑的猎手、或者做顾此失彼的、不甚高明的盗贼。要知道,它们虽然离谱,却这样淋漓酣畅,我实在很想分与他一瓢这样的痛快。】
        【故而他的奉劝在我听来,不过是为我冲锋陷阵的号角,我煞有介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样瘦、又这样的挺拔的腰身。】
        非也非也,咱们要真去池子里掏,那阵仗才叫大呢!保不齐就有甚么不长眼的奴才,一打报告,得,咱们就得偃旗息鼓!素赫臣,你不觉得热吗?
        【两手一抬,象征性地朝掌心吐了两口吐沫,眼前的荷花缸仿佛如一座小丘,亭亭几朵小荷花,丝毫不知即将到来的宿命,仍很斯斯文文地飘在池面。我往上一跳,双手扒住了缸沿,一切有关夏天的暑意都被这只缸子镇压了,它们消失殆尽。当你离得够近,能看到幽深的、藻绿的水面,上面趴着细腿长脚的孑孓,仿佛水上漂的、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我尝试伸长胳膊,始终够不到小荷,却不泄气,撩起一捧水,往素赫臣那儿泼。】快上来这,可凉快!


        IP属地:上海6楼2022-01-15 13:31
        回复
          我帮你把着这缸子罢——水面就不沾了,那几个塔拉温珠子都很多舌,她们不敢管你,但若我碰了缸里的水,扭头李妈就知道了。
          【事态已然变得荒唐,我在做他的帮凶,掏着我额涅宫里的荷花;向来以懂事称名的十二阿哥,在做一件被公认为撒野的事,少不得引来几个小婢围上,有在笑呷呷谈论着地、还有神色紧张在劝止的。比这更为诡谬不可解的,应是我刻下的迷愚之举,以为这千斤重的铜缸会被五哥撼动,竟用两只瘦骨嶙嶙的长手扶着缸沿。我甚至期待他的“功成名就”,同时还企图明哲保身,但当他那一瓢夹杂着绿蓁蓁的藻丝的水向我泼来,闪躲不及,叫他来了个正中。素不会因故激恼,此刻亦是,抹去领口两根浮藻,反倒暾暾然一笑】
          【这会儿确真是凉爽了,随之而来的,便是一个猛地激灵,我按捺着拔直了身板,手上动作仍旧没有松开,甚不忘往水面投去试探的目光】
          五哥,够着白莲了没,她们摸起来是怎样的,是滑溜的?


          IP属地:江苏7楼2022-01-15 18:45
          收起回复
            这个李妈妈算什么东西,得脸一点儿的奴才罢了,整日里就会嚼舌根。素赫臣,你别怵她,总有一天,我要帮你出这一口恶气!
            【我一面尝试再一次伸长手臂,一面愤恨地替素赫臣打抱不平。然而小荷和李嬷嬷一样,山高水远,摆着一张戏谑嬉笑的脸,说我不足为惧。周围一圈儿小宫鬟,叽叽喳喳,胆子大的、热络点儿的与我出出主意,仍有怕事的对我们进行不起作用的规劝。我这个人,一向很爱面子。加之素赫臣近乎“投名状”似的参与,使我越发忘乎所以,抬手一挥,指点方遒般说道。】
            你们都安静会儿,靠边儿去。我和十二爷在研究学问呢!【然而如此「上下求索」,小荷仍「宛在水中央」,我没有溯游从之的毅力和耐性,一只蓝蜻蜓扑闪着翅膀,停在我鼻子尖儿,这一团斑斓的、银闪闪的光,像个开过光的符咒。我摇摇头,把凑热闹的蜻蜓轰走,松手跳下来,与素赫臣说道。】
            水缸太大,我如何都够不到,得换个法子。【四处张罗,夹竹桃仍开着滟滟的小朵,旁边一只藤萝架子,垂下刚刚结下的紫花穗儿,将开未开,一帘不可说的幽梦似的。到处都是斯斯文文,娟娟秀秀,我是个中西楚霸王,与他笑道。】咱们砸缸!


            IP属地:上海8楼2022-01-16 17:44
            回复
              【我与他做下一个无奈的表情,不加评说。嬷嬷实则是有些可怜的,大家总在误解她,遇着我这样的药罐子,钦妃待稚子的情义又很淡薄,万事全交乳母做主。然而中年妇人的恪尽职守,往往招致少年皇子们的嫌弃,连我也时常以厌色视其,可又属实难离开,交织着又爱又恨的情绪。随翠环珠绕的场面被人指点驱散,腾出一片空旷来由其运策决机,结论很快得出,恍兮惚兮即要效仿司马君实“破瓮救友”——他是将小荷视作窈窕的善女子了】
              【我底理智便开始攻讨起情感来,此缸一破,再难伐毛洗髓、作壁上观也。一壁迟疑不决地想开口喊停,一壁又挣扎着没将靴下后撤,刻下这般进也不是、退也不适,搔首踟蹰,另一只手仍旧扶着缸沿。方刚被他激起的水华,已将景仁前院的石砖地搅湿,再侧目时,宫娥们的神色已变凝重,但又无人敢劝拦,我的眉宇亦不再能安宁,跳动着,阻抑之词到了嘴边,可又变味】
              她们被哥哥惊着了,景仁宫大约从未有过你这样的客人,小荷离了这缸水,恐怕也要花容失色,回头还须要替她们再寻个安身之所。


              IP属地:江苏9楼2022-01-17 17:54
              回复
                【我忽然很正色地端详了一会儿素赫臣。他真是一个言不由衷的辩手,怕我不听劝阻,又不得不与我打配合。太阳里仿佛有一个放大片,明晃晃的一团光,落在他的头顶,他瘦削的肩膀,头发却这样黑。我们两条辫子在太阳如出一辙的、正大无私的光里,一样冒着热气,一样都是少年。我对他说。】你别怕。
                【我告诉他。贪玩是稚童的权力,荒唐是痛快的影子,顾忌是成年人的枷锁,一半明,一半暗。你可以和我一样,做个无法无天的、什么都不怕的孩子的。四处搜罗,夹竹桃下一块大石,青苔两三痕,坐落在这很有一番年岁了,想必是景阳宫里经年的一道布景。我为它加了戏份。两手一抱,竟能抬起,成为大力士的雀跃使我更加所向披靡,水缸不过是个初级关卡,咬牙对着缸壁一通乱砸,很快就裂了个口子。有乌泱泱的、黛绿的水,竞相往外喷溅出来,仿佛是乌江的一支,流了千百年,全为等我这个小霸王。缸底是淤泥,像一片小沼泽,我伸出条胳膊,从缝口伸进去,掏了半天,有了!举起一块乌漆嘛黑的茎块。】
                素赫臣,红花莲子白花藕,张师傅错了,我们对了!
                【然而不等他跟我回话,有大苏拉匆匆赶过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事,我认得她是姨妈的得力干部,景阳宫不是长久之地,我也不似项羽有勇无谋,一手泥泞,也不管不顾,便拉着素赫臣很快地跑走了。】
                【至于掏出的真是藕吗?有多事的小宫婢拣回去,洗干净,原来是一只龟壳。当然,这是后话,我自然不知道了。】


                IP属地:上海10楼2022-01-18 20:06
                回复
                  【愕顾眼前一幕,目瞪舌挢的神色已不是为我们所做的荒诞事,我吃惊他竟有这般矻睁睁铜肝铁肠,宫殿庭园里静卧着的一片海,虽说并不十分起作用,但永远以坚毅的形象伫在那里,我曾认为应是无法撼动的。而今比起他豪武身姿,竟然显现出了脆弱,那一方明晃晃、凉清清的水缸很快发生裂罅,分崩出一道足以伸手的口子。疾流正在哗哗地向外淌,原来她的颜***肉眼所见,要更绿一些。我衔上了五哥的话语,同样的音量,同样的振奋】张师傅错了,浸着莲藕的水,比他画的更绿,他用错彩了。
                  【大家须要承认,对于我们这年岁的孩子而言,逢着他这样一位伙伴,是必将被感染的。我的脸上很难露出这样喜悦的笑,是很真实地、不经雕琢和表演地,向前凑近稍许,观赏大获全胜者手中的战利品,素有洁癖的双手甚要去试探性地触摸,我也好奇,她是否真如师傅所言的出淤泥而不染。可最终我并没有伸手,不仅因为那上布着的淤泥属实太大,令我无从下手,还因为景仁内官的忽然到来,再没有时机予我斟酌考虑。警觉的五哥精灵地拉起我,便往宫门外跑,当要“走为上计”时,我的步子明显还是跟不上他,几乎是被连拖带拽地迁了出来,沿着内廷东长街跑了老远,迨到大苏拉追不上了,方才停下,气吁吁地抱着肚子说不出话,我看向五哥,他一样的喘,但仍要比我轻松】
                  哥,你太能跑了,我们的战果落在景仁宫了。
                  【这是脱口而出的“我们”——即意味着素赫臣已从内心默认,这一桩砸缸案是共犯,丝毫没有去想濯清自己,抬手再瞧掌心,已经染上了黑漆漆、黏糊糊的泥浊。】


                  IP属地:江苏11楼2022-01-19 10:27
                  回复
                    【愕顾眼前一幕,目瞪舌挢的神色已不是为我们所做的荒诞事,我吃惊他竟有这般矻睁睁铜肝铁肠,宫殿庭园里静卧着的一片海,虽说并不十分起作用,但永远以坚毅的形象伫在那里,我曾认为应是无法撼动的。而今比起他豪武身姿,竟然显现出了脆弱,那一方明晃晃、凉清清的水缸很快发生裂罅,分崩出一道足以伸手的口子。疾流正在哗哗地向外淌,原来她的颜色较我肉眼所见,要更绿一些。我衔上了五哥的话语,同样的音量,同样的振奋】
                    张师傅错了,浸着莲藕的水,比他画的更绿,他用错彩了。
                    【大家须要承认,对于我们这年岁的孩子而言,逢着他这样一位伙伴,是必将被感染的。我的脸上很难露出这样喜悦的笑,是很真实地、不经雕琢和表演地,向前凑近稍许,观赏大获全胜者手中的战利品,素有洁癖的双手甚要去试探性地触摸,我也好奇,她是否真如师傅所言的出淤泥而不染。可最终我并没有伸手,不仅因为那上布着的淤泥属实太大,令我无从下手,还因为景仁内官的忽然到来,再没有时机予我斟酌考虑。警觉的五哥精灵地拉起我,便往宫门外跑,当要“走为上计”时,我的步子明显还是跟不上他,几乎是被连拖带拽地迁了出来,沿着内廷东长街跑了老远,迨到大苏拉追不上了,方才停下,气吁吁地抱着肚子说不出话,我看向五哥,他一样的喘,但仍要比我轻松】哥,你太能跑了,我们的战果落在景仁宫了。
                    【这是脱口而出的“我们”——即意味着素赫臣已从内心默认,这一桩砸缸案是共犯,丝毫没有去想濯清自己,抬手再瞧掌心,已经染上了黑漆漆、黏糊糊的泥浊。】


                    IP属地:江苏12楼2022-01-19 10:28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