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哭了。
【泪是将断不断的贝珠，自似雪的腮边滑落。我递予一方小帕，孟春料峭，朔风吹过脸颊，变作冷冽的刀子。】
几个泼皮无赖，早些年就在近来几方圆，业已不稀奇了。
【鸦睫半垂，凤眸睇去，嗓音和缓。清冬刮起凛冽的风，我将颈子缩在绒毛里，出口的字句是雾蒙蒙的。】你不是汴梁人，对吗？

（朔风不懂得怜香惜玉，欲将文小娘子粉颊边簌簌垂落的泪滴凝作冰棱。睫上仍沉甸甸挂着寒霜与珠泪，像未竟的瘦水。）
唔……（吸了吸发红的鼻子，泰半是哭的，泰半是冻的。湿漉漉的水杏稍抬，冻出点点胭脂色的指尖胡乱揩过皙白的脸）
是，是从临安来，寻亲的……（尾音犹带几分西子湖畔的娇柔婉转，即便是骂，也像是嗔）他们，他们怎么这样轻狂无礼！

喔，原来是临安人。
【眸光扫过蓄水的一双杏眼，仿若泛起涟漪的深潭。】那么，你是哪家走丢的囡囡，除夕刚过，怎么自己一个儿去寻亲呢。
【汴梁的冬腊甫过，此时仍是酷寒的时节。我侧过身去，以背格挡呼啸的疾风。】京都太大啦，人又这样多，市井泼皮，也是不稀奇的呀。
你要寻哪家呢，谈及京都的门户，我还算熟稔。【矮下身来，与她平齐。】若是我也寻不到，可以请我家…
【语句一顿，续。】请我主人家的郎君，帮你的忙。

（柔润的吴侬入耳，是久违的乡音，是以，对眼前这位温若静潭的小娘子平添出几分不可言说的偏信与亲稔来。）
因为……爹爹和阿娘都死了。
（定定望住她眼眸，将无情伤心的话宣之于口。我很快又懊悔，在年关，人们大多很忌讳这样的字眼，她衣着似是不凡，虽不奢丽，却是素纨，盈着温暖的熏香气息，看来也是出自哪家有头有脸的门第。）
就是杨楼街，很气派的那家。（指从袖笼里探出，小心翼翼地向她比划）真的可以吗——可是，他们将我赶出来，还说我是小乞子，若再去纠缠不休，便要报官了……
（樱唇一扁，似又要哭起来了）我，我不想在狱中过年……爹爹说，狱中是有老鼠的，会咬我的脚指头……

【杨楼街的一方地界，一向很得公爵贵卿的青睐。高门府邸鳞次栉比，又如何拿准她的去处呢。】
杨楼街的名门太多了，这...
【世间有百苦，论及上苍的诃诘，家的苦难是催人长大的风。我如今虽得赵暥庇护，却也同她相类，是经过风霜，尝于危墙之下安身的。】小囡囡，你叫什么名字呢，可有住处吗？
【央阿暥同王妃嬢嬢问上一问，倒未尝不可。只是确乎不明晓她的身份，若是搞错了，反而累王妃白白张一次嘴。不过——常来王府的沈家的小六娘子，她便是住在杨楼街的，或许也可同她探听一番。】

（轻咬了咬下唇，犹犹豫豫，终于还是将后话咽回去。那小厮凶神恶煞的面目尚在眼前，犹恐惹祸上身，亦平白给这位温柔可亲的良善姐姐生了事端。）
筠卿，（濡湿半透的睫帘稍抬，颤颤的）文筠卿。
（畴昔爹爹为我取此名时，犹被同门笑话——臭酸儒，吊什么书袋子？）我，我独身一人暂居在小御街，有一处祖上留下的老宅，虽破败了些，但尚可蔽身……就是，就是每到夜里，落起雨来，可吓人哩。

我叫周兰漪，兰花的兰。
【弯起眉睫，以示宽慰。】
有住处便好了，我并不住在自己家宅子，不好擅自请你回去住。不如这样，我先送你回家去。待今日回去后，我便请人帮忙，为你寻亲。
【轻握住她的手。】 我唤你小筠，好不好？

（兰花的兰，我是知道的：爹爹向我说过，梅兰竹菊，是为文人口口相传的四君子。以竹之不争平生荣辱、不庸不滥，又以兰之遗世独雅、亭亭独立——是可谓相衬。）
（我是说，我与她。）
他乡逢故知，业已是一桩幸事了，不敢有多的奢求。
（她的手香香软软，柔若无骨。妙润一双鹿眸绽开点点笑意来）好……那，（得寸进尺）我可以唤您姐姐吗……？（潋滟的泪光，仍在眼尾盈盈挤捱着）我，我在这里，没有旁的亲眷了……

（兰花的兰，我是知道的：爹爹向我说过，梅兰竹菊，是为文人口口相传的四君子。以竹之不争平生荣辱、不庸不滥，又以兰之遗世独雅、亭亭独立——是可谓相衬。）
（我是说，我与她。）
他乡逢故知，业已是一桩幸事了，不敢有多的奢求。
（她的手香香软软，柔若无骨。妙润一双鹿眸绽开点点笑意来）好……那，（得寸进尺）我可以唤您姐姐吗……？（潋滟的泪光，仍在眼尾盈盈挤捱着）我，我在这里，没有旁的亲眷了……

【我对于故乡的眷怀，已愈发微薄。水乡的青堤碧柳、燕语雕梁，逐渐变作绮梦之中破碎的影，笼上渺朦的烟波，瞧不真切。文筠卿在朔风之中，裙摆似青绿的水波，于汴梁新岁，重新向我彰示出古早故旧的模样。】
如果你想，就这样叫吧。
【新春的灯笼业已高挂，轻轻拍一拍她的手背，朗声。】
雪要来了，我们先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