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在蒙蒙昧中半睁半闭、昏昏欲睡的一只眼,遥见阿难与伽叶,依旧忠心耿耿戍守天王殿。我和元颐便在这样熹微的天光里,妄图与二位「送人事」,好讨得有字真经。几条香道,隐匿在苍莽的山林里,像潜睡巨龙若隐若现的一条脊背。松木极高,挺直得兢兢业业,一路走来,静极僻极,偶尔一两声啾鸣,从针叶与松塔中滴漏下来,也很知趣,不忍扰客。我举步维艰,列为看官丝毫不难断定,我是此条取经徒中的罹难者;更不懂元颐为何如此兴致冲冲。松叶浓绿,塔果漆黄,全部缀在她跳跃的辫子梢,心甘情愿地为她的心事与许愿保驾护航,她又回头看我——】
【太阳便在这一瞬,从天际的一隙睡眼中跳了出来。年轻矜傲的小格格,习惯一切理所应当的顺风顺水。例如但凡她出行,天一定会很作美;只要她开口提要求,并没有谁可以忍心拒绝;她不必描眉,也不需要点唇,美得手到擒来,轻而易举。我实在不懂,这样的元颐,何苦与众生皆苦抢这一柱香?】
【却仍被她拖着走——瞧,她总是得偿所愿,如此早天,亦能强求一位贝勒爷同行。哈欠先卡在喉咙里,我替她拿下陷落在鬓发中的一枚竹叶,潭柘寺屋脊的翠绿琉璃鸱吻,此刻在她鬓后,做她的翡翠笔簪。】
你说,你到底缺甚么,托人告诉我还不成?何必这样辛苦,赶如此大早——【将哈欠完整,一切困伐、不解、疑窦堆成哈欠挤出的泪,隔着泪看她,雾里花似的,今天的元颐与从前的元颐有一些不同——我忽然受到了点拨,警惕起来,又问她。】你到底来求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