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给文德小姐妹的一场戏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
（万国来贺恰巧就在这时候，桌椅板凳像是都被重新漆了一通，光滑靓丽，隐隐有些新味，空气中爆竹的味道还未褪去，就混杂着各项的美女接踵而至，此来彼涨，不亦乐乎。）
（因着身份缘由，我也跟前去不得，眸中连天子的五官都是十分模糊的，不如专注于面前这一二道菜品，待我这样一来回，同上菜的苏拉打了照面，将一盅酒顺着裙边灌了下去，好好一盏酒，酣醉了裙摆的猫咪，自然是不好做声，只得同周围的妃嫔打了招呼，回后殿更衣。）
（回来一路走的极慢，揣着怀里的暖炉，“不速之客”将至而未曾察觉，顺着殿边拐了个弯，巧就见了来人）
娘娘万安。

醺醺然的是此刻保和殿的风，混杂着酒气与胭脂气，谱写出一曲暧昧的曲调，这远比贡女的腰肢来的柔软，眼波荡漾过的情态，勾动着春季复苏的生机。如果将美人比作前锋，这场战役里，中武帝是注定的赢家。
“这里无需那么拘束，只管尽兴就好。”
她抬眼收拢眸中的风雨，眉峰嶙峋的瘦石长着有风骨的矮松，眼尾淡淡的，多有矜高之色。但对于新人，她无意给予什么属于高位者的威严，抛出吝啬的温柔，试图熏染过不可亲近的锋芒。
“外头的月亮升起来了么。”

（月如银盘，而烟火此时追星逐月，不免可笑，毕竟它转瞬即逝，绚烂一刻，点点头回话。）
是啊，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娘娘不进去吗？
（她似乎比我走的还要慢一些，踩着一缕清风飘过一样，这位娘娘是宫里数一数二的位置了，尊崇的程度毫不亚于未来的中宫皇后。缓至她身后压着她的脚步，许是才从雪地里来，廊下被印出来一个个方形的花盆底印子，我是越走越慢，那地方压抑的很，大有不想回去的冲动。）
（越是如此，越是出错，失足滑了一跤，半身都附在玉壶身上，幸尔未完全摔倒在地，顺势起身。）
让娘娘见笑了。

即便是高悬的圆月，亦有它不可挣脱的轨迹，在晚霞消逝以后驾着夜风的车马，就着既定的路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俯瞰这天地。星子说着无声的悄悄话，人间的隐秘与它们而言不过是一场又一场谢幕又开场的折子戏。
“今晚的夜色很美，月亮很美，你也是。”
保和殿的门槛高高的，阻挡着夜色里的魑魅，这里外就像是两方天地的存在，迟迟的不肯踏进去，她的目光扫过至高王座上最得意的男人。他的眉眼，他执酒的手掌，他是布局人，是掌棋人，是紫禁城唯一的主宰，是所有傀儡目之所向。她垂首望向佳人无意袅娜的腰肢，多纤细呀。
“不要慌张，慢慢走，要稳，时间还多的很。”

（专心足下而忽然被夸赞，抬首睇着那女子，正面是月色姣好，我只能瞧的到她背后一圈的阴影，像是在同我说话，却又如刮来的一阵风，被吹跑了，刚才不过是幻象而已。）
（许是我听错了？）
好。
（迟迟而来不过是寥寥一字尔尔，月色将会场笼罩在一片银色之下，将每个人的宿命勾勒的完整清晰，按部就班。她止步回看，我方才能仔细看到她的面容，鹅蛋脸盘，吹弹可破的皮肤之下，温暖又充斥着清冷拒绝，矛盾极了。）
娘娘也喜欢月色？

太阳会刺伤眼睛，也会灼烧那些隐晦的不可与人言的秘密。与其说喜欢，倒不如说是只能选择月亮的清冷，那种霜雪似得，会透到骨子里的冷意。宁静的天地，你只听得到虫鸣与风声，还有心跳。
“它会让我想起很多事情，好的，坏的，就像潮水一样。”
月光洒落在缎面的花盆底上，映照的绣的蝴蝶都灵性了些，振着翅膀，试图逃离开那片桎梏它的方寸之地。可惜不过是徒劳尔，一如文德，不过都是囚客。只是这墙外，却还有数不清的人，挣着命试图走入这里。
“你说月亮上，有嫦娥么。”

（去岁我还在草原上纵马，此刻同她站在一起赏月，似是而非的看着那一抹乳白的光软糯的贴在面上，抑或，映像中，月光从来都不是坏的，谋杀月光的，不过还是人而已，想与她分享一二乐事，却发现她十分享受此刻，像是久旱逢甘霖，贪婪的汲取。）
我觉得是有的，老人家曾经和我说过一个故事，一个备受婆家打骂虐待的苦命女人，对着月亮神求助，以此帮她脱离苦海，神仙显灵，果然让月亮船来接上她飞到月亮上去了。
（余晖尚在，烛火太过耀眼，将月光一点点的压制下去，直至双方和谐相处。）
娘娘，月亮代表忠贞的星星，这算不算违背？
（这个故事或许有些不合时宜了。）

文德惯是不信神佛的，即便是抄录经文，也不过是追求那一点全神贯注时候的静谧。后来阿玛没了，她学着向那些泥塑的雕像祈求让死去的亡魂安息，有个美满的来世，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旁的祈愿。到眼下，她仍旧不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如果自己抓不住的东西，就算神佛赐予你，那又如何呢。
“违背？”
她眯着眼注视着殿中火热的场景，东瀛的贡女垂首的鹅颈，回回贡女曼妙的舞姿，她们柔情注目的帝王，亦在注视着她们。是交换的利益，还是虔诚的供奉。
“什么才叫忠贞呢，是爱，还是驯服？”

（诚然，她是个美丽的女子，但依旧被殿中的美人勾去目光，这一段舞让我颇为眼熟，虚连提阿姆虽已年过四十，可身姿依旧摄人心魂，谁曾经没有年轻过，谁将来又不会变老。）
汉人有篇诗词，叫氓，里头有句话，信誓旦旦，不思其反。所以大约是互许山盟吧。
（若有所思，亦是虚连提阿姆所言，唱歌楼上语风流，你既无心我也休，有犹在耳，她口里的爱是什么，驯服又是什么，想起来便觉得烧脑筋，长舒了一口气，狡黠的眼眸转了转，轻笑，两颗虎牙隐约贴在樱唇内侧。）
若是以后有赏圆月，嫔妾会记得和娘娘这段说辞呢。

即便文德瀛贞的名字有一个贞字，可此贞非彼贞，贫贱而不可无者，志节之贞也；富贵而不可有者，意气之盈也。纵然入了恭王府，她亦不以恭王为天，而今他为新帝，虽需向权势低首，她亦有不可侵蚀之地。这些无需人知晓，也不必张扬，只是有时候瞧着这些如花美眷盛开的姿态，不经意的问，不随波逐流，是对的么。
“进去吧。”
提裙迈入高高的门槛，宫娥躬身将人引入席面，往来女眷看似亲昵的问安，举起的酒盏，是趋于现实里需要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