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霄骢与我贴近了,鬃毛不再如从前一般光洁,润泽,它们被血污纠缠,打结,像一道无言的、呕心沥血的出师表——陈诉它绝无可能背叛主人。我抬手环绕过它的脖颈,把头埋在它的鬃毛里,如埋进一个安然无恙的甜梦中。一股血腥和铁锈的味道扑面而来,声势浩大地将我湮没,可没有关系,它正歪着脖子亲密地贴近我,噗嗤,鼻孔呼出腾腾的热汽,很快在雪中结成闪烁的、微小的冰晶。】
好马儿!【我抚摸着它的背脊,与它对视。这是一双真正属于捷骏的眼睛,温濡的,沉默的,忠贞不二的,哀伤的。我从这双眼睛中察觉出来一丝不对来,伸手一看,却是一手红漉漉的鲜血,心下一忡,定神再看,却见它侧腹已中两箭,血像冻住的小溪,在一爿银装素裹里触目惊心,像一地落红,马肚因箭伤剧烈地起起伏伏,可它的眼睛依旧这样脉脉地,安宁地看着我。】
哈丰阿——【我将颤抖的手重新环抱住奔霄骢,这是我的战友,我的挚友,我的半个亲人。死亡不会给予我任何特权和赦免,我已经了解了,它的每一簇雾白的鼻息,都在与我道别。重逢的快活逐渐被疼痛掩盖,我能听到每一次呼吸时,它胸腔中巨大沉闷的回响。】
你不要再和老子废话,再多说一句,我就打断你的鼻子——和那次布库的时候一样。【我低哑的吼声,和奔霄骢急促的呼吸此消彼长,它如对我回应一般,仰首嘶鸣,很快地无力伏地。我也跪下,仍然抱着奔霄骢的头,它温柔的黑眼睛盯着我瞧了很久,我将与它前额贴着前额,眼睛对着眼睛,如同哄一个婴儿,声音很缓,仿佛永远不会落地。】
没事儿了,闭上眼睛,我在这里。
【奔霄骢在吐出最后一口气息的时候,眼睛里仍有一颗没有流出的泪。我仍跪在地上,抵在它的额前沉默了良久,如同做最后一个祷告。跟着,从腰间取下弯刀,我侧过头,看向一边肃静的哈丰阿,我听见我的声音,穿过万雪千山,这样平稳,这样不着痕迹,如同说一个再浅显不过的常识,我与我的弟弟说道。】来,它的血还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