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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明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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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常,一发完结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2-06-03 00:10回复
    二楼自留。
    交流可以,请文明用语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2-06-03 0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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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二上来收拾,人早起离去,杂乱的木桌上唯有一锭金子醒目。
      哪怕内外交困,强敌环伺,自从登基他日夜难安,可做的第一件事,依旧是排除众议,毅然决然封长公主尊号,明祁,后改国都为明祁,他就是要告诉世人,长公主就是他身为君主,必定会与之共存亡的底线。
      祁明元年,明祁被封长公主,尊号明祁。
      可明祁不想当长公主,也不想要成为守望皇位的国都。
      她只是尽阿姊的情份,帮胞弟得偿所愿而已。
      可她的愿望呢。
      挥退身边谨言慎行,一丝动静也不敢发出的宫女们,随手洒下手中余粮。
      池中鱼群争抢,聚集成耀眼的金色,露于水面之上的鳞片肆意拱动,食物散去,它们也潜入清幽,徒留偶尔两三抹或红或白,彰显存在。
      盯着池塘,她默默看了许久。
      以往的她不叫明祁,亦不是长公主,今日是草原上展翅的雄鹰,明日便是沙漠里扎根的沙棘,别人道她不合规矩,可她合了世间万物的规矩,那她就是自由的。
      此时的明祁,仿佛真的成了不言不行的国都,还比不上一条圈养的鱼。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2-06-03 0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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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姊……”
        当了皇帝,称呼还是一如既往,语气眷恋,却少了点纯真。
        拍拍手,转过身,从头到脚扫视登上帝位的胞弟,甚至没有起身。
        好在没人在乎,皇帝急急上前两步,半蹲下身,握住长姐的手,眼里满是歉意。
        “……阿姊,别这样……”
        哪样?
        她很像这样问他,可想了想,眼前人已经是皇帝,一言不合能抄她九族的皇帝,于是把话憋回去。
        低头沉默。
        又想到,若是抄她九族,不知是否会抄了他自己。
        那天的对话只有这两句,还有她天马行空的奇思怪想。
        皇帝被沉默败下阵来,让她自行离去,自己坐在亭中,不知是否会想起曾经两人夏日乘凉的情形。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22-06-03 0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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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色的回忆在脑海中过了一下,就像烟般飘散。
          “参加长公主殿下。”
          少年音恬淡平静,她没被打扰,只是下意识抬起头瞧上一眼。
          软甲披身,腰若韧柳。
          低眉顺眼,却不显卑贱。
          鬼使神差般,她开了口:“抬起头来。”
          那人微微抬起下颚,目光向下,喉头略略滑动一下。
          好一个面若冠玉的少年郎。
          “臣,禁军副首领梁翊,参加长公主殿下。”
          梁翊。
          两字在舌尖滚动,悄无声息地滑进心底。
          “你不知本宫封号?”
          他单膝跪地,低头再拜:“臣知道。”
          “知道为何不唤?”
          身形一顿,然后才答:“长公主殿下尊名,臣敬于心,不敢随意宣于口。”
          哈。
          全祁国都知明祁二字为皇帝亲封,其中含义再明显不过,这就是明晃晃的殊荣,人人都唤她明祁,以为这是天家荣耀,却只有这个小首领,说“不敢”。
          小小年纪,就已做到副首领,却偏生在这给皇上看门,又生了副她爱看的的脸,少年郎的情意哪怕低着头都从发丝飘荡出来,围绕在她身边。
          其中由谁授意,再明显不过。
          明祁心底发笑,苦涩莫名。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2-06-03 0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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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心向上递出,她依旧没有拒绝这份大礼:“梁副首领若是愿意,往后来我宫里如何?”她巧笑嫣然,无人可以拒绝,“虽比不得堂堂禁军副首领,可衣食俸禄,绝不会差上半分,可好?”
            梁翊猛然抬起头,似是不可思议,最后却还是虚虚搭了她的手,起身应是。
            笑着点头,缓步离去。
            身后皇帝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站在跪下的梁翊身边,语气悠悠:“这是你求也求不来的福分,往后好好伺候长公主,若是有半分差池,唯你是问。”
            “是。”坚定和缓,隐隐激动,按捺着梁翊难得掩饰不住的真意。
            这是一场心照不宣的交易,三人都心知肚明,却还是配合着唱完了这场戏。
            皇帝哄她开心,明祁便拿着自己的礼物继续成为明祁,而梁翊——
            公主府前两头石狮巍峨雄壮,朱红色的大门都有人时时维护,不曾沾染半分脏污,金色铜环程亮,毫不掩饰地告诉来人所住之人的尊贵。
            他只提了一把佩剑,却连剑穗都理了七八遍。
            门楣响动,他就这样低调入府。
            后来细想起来,明祁眯眼掐算,许是从那天起,他俩就成了夫妻。
            明祁不喜欢亏待自己,此生最难平的事便是困于囚笼,可这也有她一半的心甘情愿。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2-06-03 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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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得了欢喜,自然求得欢喜事。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22-06-03 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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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肌肉喷张,每一处线条都清晰得宛如雕刻,汗珠挂在身上,悬而未落,只与肌肤难舍难分。
                眯眼瞧着春晖洒落,明祁觉得少年比赤轮更瞩目,扔了颗饱满的葡萄过去,梁翊稳稳接住,愣了愣,看向她时又笑得再明媚不过。
                心中大石一动,被这轮红日照得再舒服不过。
                “小首领,你可愿上战场?”挂着笑问道,语气轻松。
                梁翊小心翼翼地捧着一颗葡萄猛然瞪大眼睛。
                抬手唤他来身边,顺着束得规整的长发一路摸到黏腻的后背,热度随着呼吸不断传递至手心,她错开眼神,轻轻拉人近身,下颚搁在肩上,看不清神情,只舒口气,方才柔柔出声,气息流动,只有近在咫尺的两人才能听见。
                “立了战功,好好活着,回来我们成亲。”
                梁翊穿上战袍,随大军出征,马蹄溅起尘土,隔着一层雾蒙蒙,他抬头死死盯着城墙之上。
                这个动作并不显突兀,因为人人都在看着为他们送行的皇上,但他心里清楚,自己看的是皇上身边的长公主。
                隔得太远,他瞧不清人是何种神情,但又思及晨起,长公主啃咬着他的脖颈,细细嘱咐他照顾好自己。
                临行前他远远瞧过一眼,长公主今日盛装,雍容华贵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珠翠晃动,映衬得面若桃花,凤眼微敛,漫不经心地扫过人群,百姓才知她为何被称为祁国的明珠。
                人头攒动,两人的眼神离着人群也碰在一起,只一眼,他便定下心。
                他许是不敬,身边将领守卫的都是这个国,但他只想守卫一个人。
                心底泛起隐秘的窃喜,随众人一同拜倒。
                长公主所愿,他赴汤蹈火,万死莫辞。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22-06-03 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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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军开拔,渐行渐远,只剩下激荡的尘土,久久飞扬不息。
                  “皇上可满意了?”明祁抚正珠翠,依旧看着大军离去的方向。
                  一旁的皇帝转过身,略凑近半步:“阿姊,这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哈,”嗤笑一声,“大将军兵权在手,但朝内又无人可用,你疑心甚重,连小首领你都要用我捆住他,现在你说,这是为我好?”
                  她言辞刻薄,头一次如此直白地戳开两人之间劣质的伪装。
                  皇帝脸色倏地沉下,抿抿嘴,并不言语分辨。
                  却是明祁先松下口气,叹道:“罢了,我毕竟也是祁国的长公主。”
                  转身面向皇帝,像小时候一般,抬手把平整的发髻揉乱,少了几分皇帝的威严,瞧见他不动不闪,终究是自己先心软。
                  “你瞧,祁国国土何其广阔,如今都是你的天下,可你却被困守这四方之下,何曾亲临过你的天下。”
                  摇头顿默,昂首看着天空飞鸟划过。
                  “阿姊下辈子想做一只鸟,看遍山川河流,可此生,阿姊愿意成为守着你的明祁。”
                  “可你总得给我点念想。”
                  “阿姊……”皇帝愣愣开口,自从他给了明祁封号,两人许久未曾这般谈心过。
                  “阿姊,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陪着朕,陪着我,什么样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他拉起明祁的手,就像小时候做错了事,笨拙地寻求姐姐的原谅。
                  反手轻拍,明祁偏头,笑得俏皮而温柔:“我只要他,只要他好好的。”
                  她已经求了旨意,待到大军回朝,大将军暴毙的消息传来,梁翊受封新威武大将军的旨意下达,两人的亲事也将随之广传天下。
                  从未有驸马入朝的先例,皇帝会因感念朝中无人,驸马战功赫赫,长公主恭谨俭德,而特开先例。
                  只是特殊境况下的先例,那便是能因祖制随时取消的先例。
                  皇帝手上不沾分毫脏污,就把兵权回握。
                  真是好一盘大棋。
                  梁翊只是棋子,他的生死影响不了大局,皇帝暗地里培养了多少人,大可以用人数替换梁翊。
                  明祁遥遥望着远方,连尘土都已落地,早已看不到半分大军的踪迹。
                  可明祁想要的,只有梁翊。
                  只有那个,眼里装的是她,而不是明祁的梁翊。
                  将军回来了。
                  明祁急忙提了裙摆飞奔,推开门前,她想过这人也许变了模样,边关苦寒,不知是瘦了还是黑了,他的消息一直有传回来,受过的每一道伤她都能在记忆中那具完美的身躯上描摹出来,一仗四年,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见他。
                  推开门,皇帝背手而立,而她的小将军,躺在地上生死不明。
                  开门声作响,地上的人微微拱动两下,费劲地转过头,瞧见是她,忙打算撑起身子,却是脱力地摔倒,想要咧开嘴笑笑,脸上白惨惨的纱布蒙了一圈又一圈,似是意识到什么,嘴角回落,连忙低下头,不自然地侧身,喏喏道。
                  “参见长公主殿下,臣……”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22-06-03 0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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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说了。”她不想久别重逢就这般生硬,可她控制不了自己躁动不安的心情。
                    上前甚至忽略了皇帝下意识伸出的手,略强硬地抚起这人。
                    脸上是纱布,还有血渍洇出,只露出一双璨若星河的眸,装着惴惴不安。
                    身上只裹着里衣,按说殿前不该如此失仪,可他都只能被抬来,那身盔甲也早已穿不上了。
                    撩起身上盖着的貂皮,腿还在,只是被木板紧紧包裹,一动不动。
                    让人靠在身上借点力,她已然许久未曾如此暴躁:“太医呢!都死了吗!”
                    门口大太监战战兢兢,擦了几次冷汗,却只是低着头,嗫喏不语。
                    “太……”
                    “阿姊,太医已经来过了。”
                    几乎想也未想,她脱口而出:“那就让他们再来一次,直到治好他为止!”
                    空气突然安静,明祁握紧拳头,又缓缓松开,胸口郁气被死死压住。
                    怀中人轻轻动了动,她低头看去,只能看见唯一露出的眉眼弯弯,在宽慰她不必动气。
                    是,她是不该动气,这人上战场是她允的,皇帝的计划她是知道的,是她默许的,是她亲手促成了眼前的情形。
                    她有什么资格动气。
                    “太医怎么说?”语气又重回平静,她拉起貂皮,不让风侵染梁翊的身躯。
                    皇帝难得犹豫,顿了半晌,才思虑着开口:“身上都是些皮外伤,养个数月,自然能好,脸上伤好了后……我这也有上好的祛疤药,腿上伤了筋骨,之后好好养着,也不过就是少走些路,刮风下雨怕是会受点苦,阿姊,太医说了,不会危及性命。”
                    思索着尽量委婉,却只听得明祁凉凉的声线:“皮外伤?刀枪棍棒斧钺钩叉,样样都在他身上留下痕迹,这一层层叠加,怕是剥了皮又伤了筋,却只得你一句‘自然能好’?脸上的伤好不了,往后要受多少委屈,腿上不过受些苦?哈,皇上可真是轻描淡写,他不良于行,常年受这折磨,如何再上战场!”
                    她句句反驳,几乎要把话变成刀子插入皇帝的心。
                    梁翊挪动手指,轻轻碰碰她的衣角,她一惊,低头柔下眉眼,和煦万分。
                    “罢了,”不等皇帝开口,却是她先接了自己的话,“皇上别忘了,五月初八,来喝上一杯我与将军的喜酒。”
                    掖好被角,正打算唤人进来抬走梁翊。
                    皇帝悚然一惊,连行几步唤道:“阿姊……!”
                    弯起嘴角,却不带笑意,端着双手,挺直了腰背面向皇帝。
                    “阿姊若是喜欢,接入府中也好,可阿姊的驸马,还得是将军才行,是与不是?”
                    皇帝问得斟酌,语气却甚笃,似是从不担心对面人会拒绝他。
                    当然,明祁从未拒绝过他。
                    这次自然也一样。
                    她似笑非笑,平添讥讽:“自然。皇上明日就会收到大将军暴毙的消息,而后哀思过度,辍朝一日,再上朝时会强忍悲痛,感念大军不可一日无首,纵观全朝,只有梁翊有此威望,堪当大任,三日后,封赏将军的旨意就会下达,随之而来的,就是新任威武大将军与祁国唯一的长公主结成连理,天家荣耀尽显,我与将军永结同心。”
                    她说得清清楚楚,再坚定不过。
                    门外太监进来,抬起梁翊。
                    明祁最后深深看了眼神情晦暗不明的皇帝,而后低下头,端正行礼。
                    “谢主隆恩。”
                    一切都像她说得那样顺利,朝内议论纷纷,不过短短一阵,就自然接受。
                    将军的伤势被瞒得死死的,皇帝虽未更改旨意,却也允了将军数月修养,念将军多日劳顿,让他不必急于一时回军营。
                    军中那头,他却慢慢将自己的人渗透进去。
                    明祁知道这些小动作,却也懒得再管,毕竟皇帝先是皇帝,而后才是她的胞弟。
                    她没有心思落在那头。
                    汤药一碗碗灌下去,却不见什么起色,来的太医都说,将军内里亏空严重,怕是要长期调养。
                    拉上锦被,又换了个软枕,忙着将药一勺勺喂进去,又捻了颗蜜饯给他。
                    这人向来乖觉,只要是明祁喂的,无论什么,他都听话地张嘴吃下,蜜饯从唇瓣滚入,他下意识伸出舌尖,舔|舐|黏腻的指尖。
                    两人都一时怔愣。
                    目光闪烁,梁翊先错开了眼神。
                    脸上隐隐瘙痒,他夜深时,顺着眉骨一句摸下来,凹凸不平的痕迹铭刻在脸上,想来应该吓人得很。
                    可明祁每次望着他,没有半分异样,笑眼盈盈一如往昔。
                    身边伺候的人少了一半,说是长公主为驸马养伤寻个清净。
                    每次都是静悄悄来静悄悄走,偶尔碰上他,也是再正常不过,但照顾他的事长公主从不假手于人。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22-06-03 0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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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翊心底生了堆火,烧得他心口微暖,却遍体生寒。
                      他思及前日花园中,偶然碰见一侍女,那侍女吓得摔碎了手上抱着的花盆,侍女跪下告罪,他口称无事,可梁翊之后再没见过她。
                      又想起昨日,洒扫的粗使奴仆眼里潜藏着恐惧,很快低下头,可他还是看见了,那奴仆当日就被赶出了公主府。
                      心底暗笑,本想让公主不必如此敏感,男儿生于战场,伤疤不过常事,至于腿,不过都是为了公主,不良于行也无碍。
                      咽下温热的汤药,内里却虚寒。
                      他不在乎,可他怕公主在乎,更怕公主不开心。
                      明祁再喂一勺,却不发一语。
                      梁翊知道她在生气,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拉住衣角,似是讨饶。
                      明祁顿了顿,只是又舀一勺,却没再挣脱衣角的手,全当没看见。
                      长公主殿下一如既往地心软。他心里欢喜,惹她动气本是他万万不愿的,可那道旨他接不了。
                      指婚的旨。
                      皇帝乐得高兴,口上糊弄两句,顺势延后再议。
                      他艰难跪下领受天恩,却不敢抬头看一旁长公主的眼神。
                      可他没有反抗,被抬进了公主府,住进了公主寝殿,由着他人唤他驸马。
                      手指顺杆爬,揪住袖口轻轻摇晃。
                      看公主终于施舍下眼神,忙抬了身,缓下口气求和般絮叨。
                      “殿下前些年受了些大病,太医说过不可动气,殿下就算不顾及他人,也要顾及自己才是,”眼看着明祁凤眼一眯,又火气上涌,忙拍拍衣角,小心翼翼陪笑,“臣知罪,不该说这些的,可臣如今就在您身边,长长久久的,往后殿下想怎么罚我,我都认可好?”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22-06-03 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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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说着,气息弱了下去,脸上的笑撑不住,混着似哭似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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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祁眼底噙着半抹水光,只盯着他看,不发一言,就让将军再说不下去。
                        声调渐低,知道逃不过,叹息后,戳破小心维系的泡沫:“殿下……臣,实不能成为玷污您名誉的罪人。”
                        两人都心知肚明,若成亲,祁国长公主从此有个瘸腿貌丑的夫君,物议非论,直至史书工笔,她都要背上这丑闻。
                        祁国的明祁是完美的,他们可以不在乎明祁如何,可他不能不在乎长公主挺直的脊梁骨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明祁撩开将军月白色里衣,玉色肌肤上布满伤疤,伤痕上又缠绕着数不尽的纱布,多了丝破碎的脆弱感。
                        梁翊刻意低下头,压下嗓音,尽力转圜凝滞的气氛:“殿下不必太过于忧心,臣不会离开,又有何区别?太医早前说过,伤已好得差不多,殿下若不嫌弃,不如将就将就,及时行乐……”
                        他刻意自嘲,可明祁听进去满是刺耳。
                        “小将军,”抵住动作,喑哑低沉,“在小将军心中,觉得自己在本宫这里,算什么?”
                        梁翊一愣,斟酌着选公主爱听的话,缓缓开口:“……殿下若是不弃,臣自然愿意陪殿下玩闹,残破之躯,但行些奇淫乐事,并不碍事。”
                        眼看公主面色愈加不虞,以为多年不见,公主有了旁的兴趣。
                        他搜肠刮肚,想要寻些趣事让公主开心,可边关苦寒,日日都只有西北的冷风吹个不眠不休,哪儿来什么乐事,好不容易想起一件,眼睛一亮,急忙接着道。
                        “说来西北民风彪悍,臣前两年搜罗了几个好玩意,殿下一定喜欢。”
                        思来想去,恍然大悟般,带着耳尖薄红忙又凑近公主:“臣三年前去了西北一小镇,那儿人烟稀少,食粮短缺,寻些乐子更是不易,西北女子剽悍,便寻摸几个尚可的男子,夜里熄了烛火,面上蒙布,弯刀抹上一种特质的草药,划开细细的伤口,药性沁了血,再混着疼,男子提不起力气反抗,却更得些情趣,那药臣也带回来,殿下若是喜欢……”
                        声音渐息,见底的瓷碗搁在桌上,发出哐啷声响,他瞥了眼被磕出豁口的碗,识趣地闭上嘴。
                        只又带上笑,心里终于有些惶急。
                        他不怕受伤,也不怕死亡,但怕长公主不再开心,怕长公主对他再提不起兴趣。
                        “小将军,”好在明祁并没有让他惶恐太久,“所有人都说你我并非良伴,旁人说便任他们说去,可唯独你应该告诉他们,我们是缘分天定,天作之合。”
                        她倾身过去,金线细细绣上的绢布塞进梁翊手心。
                        他下意识接过,愣愣地打开一瞧,是盖了宝印的指婚圣旨,五月初八,草长莺飞的日子。
                        刷地抬头,只看见长公主沉静万分的眸色。
                        “若你想抗旨,也可,不过就是株连三族而已,仔细算算,大抵只有我给你陪葬,生不可同衾,死亦可同椁,还算不错。”
                        腿被生生折断时,他疼得冷汗直冒,几度接近晕厥,可他未曾难过;脸被乱刀划过,血色侵染世界时,他未曾难过;在鬼门关前走了无数遭,也许有遗憾与后悔,却也未曾难过。
                        唯独此时,内里像是被人揪成一团,痛苦、难过、不安,驳杂的情绪穿行,在五脏六腑间闯荡出不和谐的哀曲。
                        长公主殿下,亲手用一道旨意锁住了自己的翅膀。
                        窗外飞鸟掠过天际,了无踪影。
                        祁明五年,长公主大婚。
                        锣鼓喧天,红妆十里,祁国唯一的长公主出嫁,举国欢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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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翊执意没有骑马,跟在花轿侧半步随行。
                          于是全城百姓见到如此奇怪的场景。
                          高头骏马在前领行,艳丽的红绸挂在马头,可马背上空无一人,原本应该坐在那里的新郎跟在花轿边亦步亦趋,原本应该坐在花轿里的新娘也掀了盖头走在他身边,与他携手共进。
                          百姓们高呼长公主殿下,齐声庆贺。
                          他们其实并不太清楚明祁做过什么,明祁为他们做过什么,可因为她是明祁,他们便能激动地同贺。
                          明祁涂了胭脂,抿了口脂,拉着身旁人的手,眼里唯有笑意。
                          梁翊难得穿得如此喜庆,唇角微微扬起,虽不明显,但所有人都能看清他眸底只装着一个红色嫁衣的人影。
                          将军回来了!
                          侍女急匆匆的入府高声喊着。
                          一旁家令屈起手指敲了敲她的额头,端正了姿态,守在门口等候府主人归来。
                          管家声音不高不低,渲染着喜庆,府内下人都听了个仔细。
                          “该叫驸马了。”
                          皇帝坐在主位,百感交集地看着亲姐姐出嫁。
                          虽是她选定的人,亦是选定她的人,可在场除了主角两人,他人心中大抵都存了戏谑。
                          骄奢淫逸的长公主,瘸腿貌丑的小将军。
                          真是说不得合适,更称不上良配。
                          地下钱庄甚至开了赌局,一边压公主厌了驸马,另一边压驸马受不了公主。
                          据说驸马那边赔率颇大,几乎所有人都压了公主。
                          赌局长久开着,也不见官家来缴。
                          好事者观察了几日,发现庄家背景颇大,于是纷纷下注。
                          后来公主和驸马长久和睦,有人输了个底掉,不服气想要找庄家麻烦,仔细一查才知,庄家就是公主本人,这个亏也就这般咽下。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的明祁还在看着新入府也闲不住的驸马,舞一杆银枪,飒飒生风,如银瓶乍破水浆迸。
                          她隐在树后,眼看着一套枪法练到一半不到,枪就几欲脱手而出,梁翊脚下乱了套,往前一扑,用枪撑住地,才险险没摔倒在地。
                          他松开枪,滑坐在地,喘匀气息。
                          枪落在地上,溅起尘土。
                          明祁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分明看见,将军弯腰捡枪时,指尖微微颤抖,而后努力攥紧。
                          次日她再去练武场,上面已然无人。
                          问了家令,辗转半个府,才在池塘边寻到人。
                          那人喂鱼倒是与她有些相似,抓起一把,随意抛下,盯着胡乱夺食的鱼群便开始发呆。
                          明祁不是他肚里的蛔虫,不知道他又思了些什么,只看见梁翊盯着水面,半晌缓缓摸过自己脸上的伤疤。
                          其实已经结痂了,但也因如此,红棕色的伤疤横跨整个面容,将原本俊俏的脸庞割裂得犹如鬼神,说是能止小儿夜哭也是一点也不夸张。
                          明祁觉得自己向来爱美人,若最初梁翊在她面前是这幅模样,她怕是不会施舍一个眼神,可此时眼前人是梁翊。
                          晚间两人同宿一张床,梁翊难得没有缩在一个角落,中间隔出楚河汉界,反而主动钻进明祁的锦被里,反手熄了烛火,毛茸茸的头从脖颈顺势往下,温热的唇瓣擦着暧昧的火花一路点燃了激情的欲望。
                          明祁眯了眯眼,还是制止了他的动作。
                          梁翊愣了愣,没有多说,只是自然地回自己的床铺,掖了掖公主的被角,轻声告声罪,重新在角落的位置躺下。
                          黑暗像是扼住了明祁的喉咙,翕动嘴唇,却不知作何言语。
                          那一夜不知是几人无法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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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曦光闯入室,明祁睁开眼,发现枕边人早早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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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套枪法行云流水,正是前日梁翊在此处未曾练完的那套。
                            台上人蜂腰猿背,腿上绑了束带,更显修长,最特别的是生了双桃花眸,看谁都似多三分笑意,三分柔情。
                            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明祁上下扫过一眼,在心底下了定论,面色无虞,心情却如阴雨。
                            立于一旁的梁翊像是早知道她会来,笑吟吟地上前介绍:“殿下,这是军中孙副将。”
                            “见过长公主殿下。”
                            这人行礼,先用眼梢瞟过,再垂下眼睫,弯腰拱手。
                            明祁扯了扯嘴角,抬手免礼,转头冲着梁翊:“驸马今日招孙副前来怕是有要事相商,那本宫就不打扰了,之后驸马若是得空,就来书房一趟。”
                            许是入府那么久,梁翊头一次主动拦了长公主。
                            “孙副将仪表堂堂,今年才过及冠,而且我问过了,”他笑得开怀凑上前说话,“他钦慕殿下许久,若是殿下喜欢,不若……”
                            后面的话含在嘴里,混成暧昧之语。
                            明祁面无表情,盯着梁翊直至他说不下去。
                            梁翊抿嘴不语,挂不住笑,眼神不安地撇向一边。
                            却是明祁先莞尔一笑,拉了梁翊至身后,对着孙副将和睦春风地道:“今日不巧,本宫与驸马有要事相商,改日再邀孙副将过府一叙,可好?”
                            遣家令送走孙副将,转身刹那嘴角落下。
                            梁翊低垂着脑袋,像个犯了错被训斥的孩子。
                            但明祁还什么也没说。
                            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踮起脚摸摸他的头,问他:“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矮了矮身,问:“公主不喜欢孙副将?”
                            明祁松了手,惹得梁翊下意识侧侧脑袋:“不喜欢。”
                            他想了想,又问:“殿下可认识吴军师?”
                            “不喜欢。”
                            “赵校尉体贴心细……”
                            “不喜欢。”
                            “钱……”
                            “不喜欢。”
                            梁翊闭了嘴。
                            他从未认识什么姓钱的将领。
                            明祁倒是放松至极,抬手撩起耳发,悠悠问道:“可还有其他要问的?”
                            梁翊摇摇头。
                            明祁挑起眉梢:“不再问问满朝文武百官,世家大好儿郎?再不济还有泼皮、乞丐和流氓,不一一问过了?”
                            梁翊抿抿嘴,垂下眼睫搓了搓手指,心里想着此时跪下请罪到底合不合适宜。
                            明祁斜睨他一眼,就止了他的动作:“跪甚,你有何错,不过就是怂恿你的妻子和旁的男子亲密罢了,这算个甚。”
                            她一笑,略带凉意:“到底还没直接塞个男人上我们的床,该是庆幸才对。”
                            梁翊呼吸一滞,也不犹豫,咚得一声就跪下。
                            明祁向来心疼他,上跪天,下跪地,却没再跪过旁人,甚至特别求了皇帝的旨意免他跪礼,这回却没拦他。
                            深深呼出一口气,心中郁气难发,说出的话就像钉子想要深深地扎痛谁才对。
                            “你既然跪下,那就总有个由头,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便说说能值得起你这膝下黄金的由头。”
                            “……殿下……”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22-06-03 0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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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轻唤,却没再往下说,手心紧攥的玉簪发烫。
                              那是他边关四年,思念长公主时亲手雕刻而成。
                              每每想要送出,却总是退却,带在身上染上体温直至此刻才有勇气拿出来。
                              半晌才接着道:“殿下……若有喜欢的,此时说出还不算晚,你喜欢何人,我都自有办法与他说道一回,若您还不说,我便要私心一回,守您一辈子了。”
                              音调平稳,却难掩颤抖。
                              吊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下,明祁并未犹豫,只伸了手示意他起身:“往后允你守着,寸步不得离。”
                              梁翊眼眶通红,抬头看着自己的天,双膝跪地一叩首,双手奉上玉簪,喉头滚动,努力从喉间憋出音来:“是,臣遵旨。”
                              后来这一守,就是七年。
                              明祁遍寻名医,什么神丹妙药,都于将军用上,将养下来,腿上已然看不出什么受过伤的模样,只是快步行时略有些迟缓,阴雨天总不免刺痛。
                              脸上的伤果然留下了疤,将军想要寻些祛疤的药膏,是公主阻止了他。
                              寸寸吻过横跨面部的伤疤,语气再温柔不过:“我喜欢的。”
                              于是脸上的伤也就这样留下。
                              将军军中带队时,才戴上一镂空金甲面具,军中新来的小兵未曾见过他真容,便私下传他面下是青面獠牙,他听过也不过淡然一笑,并不在意。
                              近几年皇帝野心勃勃,祁国国线一度外扩,可军中英才寥寥,至今无人盖过梁翊风头。
                              是他自己请辞,卸甲想要长伴长公主左右,皇帝再三挽留,梁翊去意已决。
                              于是得了个禁军教头的闲职,带带新兵,再与新任将领切磋切磋。
                              可前线战事却不如他这般闲适。
                              远离边境成千上万里的百姓安居乐业,战事仿佛离他们很是遥远。
                              边境消息频频传回,大多都是捷报。
                              皇帝在高堂之上兴奋得连叫三声好。
                              朝中众臣也是纷纷庆贺。
                              明祁眼看着天色,万里无云却隐含黑云。
                              可皇帝已经许久未来找过她。
                              不过半月,情形急转直下。
                              西北战事陷入泥沼,僵持不下。
                              可南面异军突起,岐国发难,两面包围,将祁国夹在中间。
                              西北僵持,南方连被下几城,城中急忙抽调人手,急急赶去南方,在明祁前第六城,勉强维持住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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