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浮生只合尊前老，雪满长安道。
02
陆见第一次见到张却，是在新任的观察使府邸。他去送信，这位随父赴任的观察使公子就坐在正院的台阶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截木头，三指粗的木棍在他手里舞出了花，听见声音抬起头。陆见跟在管家身后，什么都没来得及观察，就被那张脸晃了眼。登时从脖子到脸，红了个齐整，连耳朵都没带落下的。
那边张却听管家说完，转头打算招呼一下，还没开口，先被大红脸吓了一跳。院中阵阵蝉鸣，他忙不迭喊人进屋。
“哟怎么热成这样，很急吗？我爹马上就来。小将军先进来喝口水歇歇。”
陆见一时间好像僵了舌头，想说不热，又想解释不是小将军，可愣是半天没说出来，好一会儿才吐出干巴巴的几个字：“不，不急。”
眼前的背影好像有点烧人，他没敢多看，垂下眼，不防又瞟到对方垂在身侧的手，一时间连眼神都无处安放，只能在那截木头上短暂地安家落户。
——三指宽，小臂上，圆的，常见，家家户户都有。
——所以，他耍个擀面杖干什么？
管家去喊主人，张却招待客人，与人互通名姓。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么？”他长眉入鬓，意气飞扬，夸道，“好侠义的名字。”
“不是这样。”陆见终于能好好说话了，脸上的红也退了下去，又恢复一张白净的脸。他正想解释，却见管家引人入堂，便知这就是陇右新任的观察使，张却的父亲了。于是一概闲话也只能先按下不表，正事为重了。

03
陇右位属边陲，军事重地。驻军与地方多有政务往来。张却便时常奉命往来于大营与凉州公府之间。他性情阔达，又是爱热闹的性子，身上也没有什么公子哥的架子，再加上一身好功夫，没几回便和将士们打成一片，划拳喝酒讲荤段子，盔甲一套，简直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兵痞子，比陆见还要名副其实一些。
但和其他人比起来，张却还是更乐意和陆见待在一块玩儿。这属实是因为一些陋习在。锦绣丛中长大的世家子弟，连穿衣吃饭都得雅致，没有也无妨，但倘若有，自然也不会亏待自己。漂亮的，白净的，一逗就容易红脸的陆见在这西北驻军中仿佛鹤立鸡群那么显眼。陆见不知道自己全靠同行衬托，但也乐得他与自己亲近，一来二去，便成了莫逆。
时年天下平定，国泰民安，北边突厥刚刚经过一场大战，也不再有精力对大唐虎视眈眈。边境无战事，将士们平日里除了操练就是巡视，也乐得轻松。陆见一有时间就往凉州城里跑，大概是跑得太勤快，以至于连领兵的将军都略有耳闻。将军姓徐，年过半百，被夫人耳濡目染，颇为热衷小年轻们的终身大事。
这一日巡边归来，一群大老爷们慢悠悠地骑着马进营，嘴里东拉西扯地瞎聊，不知怎么，就说到陆见。徐将军想起了传言，颇为关心地问了一句：“是不是和哪家姑娘谈对象了？要是喜欢，就趁早定下来。”
周围人笑得东倒西歪，陆见倒是不慌，脸也不红——他的红脸只在张却面前才会发作——一本正经地点头：“我这就去张府提亲。”
说这话时，张却正好从帐子里出来，听了个只言片语便来了兴致，兴冲冲问道：“提什么亲，朝谁提亲？”
陆见没想到他这会儿也在，当即愣了一下。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兄弟从身后推了他一把，朝张却挤眉弄眼：“我们小陆要朝你提亲呢！”
陆见猝不及防被推到张却面前，抬头就对上对方若有所思的脸。霎时间心里七上八下，只能木着一张脸看着他，自己在心里翻来覆去地琢磨该怎么圆。结果还没等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便见眼前人双手一拍，颇为赞叹地点头：“有眼光！”
陆见：“……”

04
两人营外遛马，将话头续了下去。
陆见此时已然收拾好提吊着的心胆，五脏六腑悉归原位，不仅人恢复了正常，能好好说话，还能将别有用心伪装成闲话家常，暗戳戳地打探消息。
张却不是傻子，但也确实没往这边想过，或者说正常人谁也不会无故想到这一茬，除非心里有鬼。是以此刻也只当陆见是好奇。
“定亲？哪能啊。”张却摆摆手，给乡野里长大的少年掰扯那些氏族里条条框框的规矩，又把冗长的族谱给顺了一遍，彻底把吴郡张氏一族给人条分缕析地掰扯明白了。
陆见脑子好使，再复杂无聊的东西，听了一遍，往脑子里一过，也就记住了，还能分神地想，“这可太像求娶前给意中人坦白家世的情形了”。
“我在家行五，上头大哥已经娶妻生子，二哥定了人家，老三老四还单着呢，得等他们订完亲才轮得到我。”张却长长叹了一声，引来陆见一个询问的眼神，他薅了一根草叼进嘴里，枕着手臂直叹息，“可惜长安那些倾慕我的大小姑娘们，怕是得让她们好等咯。”
陆见深谙他的脸皮之厚，也不震惊，只笑着说他胡扯，表示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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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只合尊前老，雪满长安道。
02
陆见第一次见到张却，是在新任的观察使府邸。他去送信，这位随父赴任的观察使公子就坐在正院的台阶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截木头，三指粗的木棍在他手里舞出了花，听见声音时抬起头。陆见跟在管家身后，什么都没来得及观察，就被那张脸晃了眼。登时从脖子到脸，红了个齐整，连耳根都没带落下。
那边张却听管家解释完，转头打算招呼一下，还没开口，先被大红脸吓了一跳。院中阵阵蝉鸣，他忙不迭喊人进屋。
“哟怎么热成这样，很急吗？我爹马上就来。小将军先进来喝口水歇歇。”
陆见一时间好像僵了舌头，想说不热，又想解释不是小将军，可愣是半天没说出来，好一会儿才吐出干巴巴的几个字：“不，不急。”
眼前的背影烧人，他没敢多看，垂下眼，不防又瞟到对方垂在身侧的手，一时间连眼神都无处安放，只能在那截木头上短暂地安家落户。
——三指宽，小臂上，圆的，常见，家家户户都有。
——所以，他耍个擀面杖干什么？
管家去喊主人，张却招待客人，与人互通名姓。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么？”他长眉入鬓，意气飞扬，夸道，“好侠义的名字。”
“不是这样。”陆见终于能好好说话了，脸上的红也退了下去，又恢复一张白净的脸。他正想解释，却见管家引人入堂，便知这就是陇右新任的观察使，张却的父亲。于是一概闲话也只能先按下不表，正事为重了。

01
浮生只合尊前老，雪满长安道。
02
陆见第一次见到张却，是在新任的观察使府邸。他去送信，这位随父赴任的观察使公子就坐在正院的台阶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截木头，三指粗的木棍在他手里舞出了花，听见声音时抬起头。陆见跟在管家身后，什么都没来得及观察，就被那张脸晃了眼。登时从脖子到脸，红了个齐整，连耳根都没带落下。
那边张却听管家解释完，转头打算招呼一下，还没开口，先被大红脸吓了一跳。院中阵阵蝉鸣，他忙不迭喊人进屋。
“哟怎么热成这样，很急吗？我爹马上就来。小将军先进来喝口水歇歇。”
陆见一时间好像僵了舌头，想说不热，又想解释不是小将军，可愣是半天没说出来，好一会儿才吐出干巴巴的几个字：“不，不急。”
眼前的背影烧人，他没敢多看，垂下眼，不防又瞟到对方垂在身侧的手，一时间连眼神都无处安放，只能在那截木头上短暂地安家落户。
——三指宽，小臂上，圆的，常见，家家户户都有。
——所以，他耍个擀面杖干什么？
管家去喊主人，张却招待客人，与人互通名姓。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么？”他长眉入鬓，意气飞扬，夸道，“好侠义的名字。”
“不是这样。”陆见终于能好好说话了，脸上的红也退了下去，又恢复一张白净的脸。他正想解释，却见管家引人入堂，便知这就是陇右新任的观察使，张却的父亲。于是一概闲话也只能先按下不表，正事为重了。

03
陇右位属北疆，边塞重地。驻军与地方多政务往来。张却时常往返于西北大营和凉州公府之间，一来二去，便和陆见相熟了。
深交之后，陆见逐渐窥见他那幅漂亮皮囊之外，脸皮厚比天高和满嘴不着调的本性，可心里那一点隐秘的情绪却依旧不减，反倒愈发喜欢了。这事不方便对他人言说，只好一直憋在心里。奈何身边杵了个榆木疙瘩，非但不开窍，隔三差五还得给他气一顿饱的。
那日巡边，张却正好撞上，仗着近年边境太平，又与军中众人熟识，便扒拉了一套陆见的甲胄，跟着一起去了。回营路上，两人捡了只受伤的小狼崽，陆见碰一下都不给，偏偏任由张却从脑袋顺到了尾巴尖。
“显而易见，我的美貌已经跨越了种族，但凡是个女……母的，都得被我迷晕。”张却薅着狼崽子，现场给陆见表演了一个什么叫大言不惭。
“还要脸不要脸？”陆见笑道，敏捷地避开挥舞的狼爪子，给小狼崽包扎后腿。
“怎么就不要脸了。”张却按住狼爪，“我跟你说，我在长安出一趟门回来得收一打帕子的。”
“那行，”

天天挖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