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日光落在紫闼的红墙上时，如一青砖下的青苔、青砖上的阶绿早已被“慷慨”的日光密密匝匝地挤满了。】
【与别处不大一样，如一的院子空泛得仅有一株倚墙而生的小野花，乌金半悬中天，光便落在此处无法折出。照入内室的一缕寸寸漫上如一主人的白宣，像豁开一道大咧咧的口，更似一尾由天而降的黄鲤。悄然探出一双幼嫩的手，半拢着，仿若捕鱼人，却浑然不怕鱼惊，猛扣落案间，白腕上几只细玉镯仓促地碰在一块，不免发出哐当脆响来抗议。】“捉住啦！”
“褚秀秀，快捧琉璃瓶来。”【没等到答。静谧中，晦明交杂的光磋磨着川公主的耐心。在这当口，清晨散开的雾珠湿漉漉的，粘黏在红粉的花瓣上，像预先替她愁哭了。是那位褚秀秀小姐。】“立立！”
【一时间，门外脚步声、莺雀啼鸣与女郎们裙摆交互擦过的细微声音，在如一窄窄的廊下混响成一片。紧阖的门被推开，天光“嚯”地涌入室中，「捕鱼人」小船公主早在前一刻充起模样来，一双手背在身后，半眯眸地端详着她们。立立的小身板教后头跑进来的秀秀碰得一晃一晃，龇牙咧嘴的，好似两只被一手一只拎起的月宫捣药仙。再细瞧，她二人约摸大个一二岁，两颊还有肉，面上带着微微的红，是方才跑来熏得。】
“嗤～”【教宁妃娘娘纵容的小船公主毫不留情低笑出声。再抬起首来，一双圆溜溜的杏核眼，黑白分明，如寒光秋水，湛然有神。她觉得秀秀这个名字极其可爱，嘴巴一撮，像小金鱼吐泡泡似的便发出“秀秀”二字。】“方才到哪儿去了？”【但公主从不会告诉她，譬如此刻。她望着她，以寡淡的音，平如其名、如川水般询一句。】

【褚秀秀是行了大运了！】
【谁说不是呢？去年初春，她正驭着牛在山腰行过，北面山爬出了草绿，她在丝丝缕缕的鲜土味道里，看着眼前薄纱一样的青翠，想起了西头的罗姑娘。罗姑娘生的好看，就是极挑人的嫩叶绿，一样能衬出她的身段来。褚秀秀走在回家的路上，经过高高低低的土墙，经过正在念《论语》第八篇的学堂，第二天，小牛换快马——她随着父亲，跟着一家老小，上京师赴任去了！】
【这是去年春天的事情。今年春天，她再次背起自己的小包袱，随着京城中其他官宦小姐、贵族之后，一并随选入宫，伴读去了！天爷？这叫什么事呢？】
【谨慎小心不在褚秀秀的字典里，她更明白随遇而安的确切定义。她所伴读的公主名字带个“川”字。山山而川，教她想起过去常对的那面山。川公主有张线条柔和的面庞，眉眼却厉害。黑条条的眉毛一弯，杏眼眨巴两下，不劳她动用自己公主的威仪，我先一步就自招了。】
没有走远的【能及时跑回来】
【一呼百应，这是天家独有的本事。方才跑得急，这会子立在这儿还在小声地匀气——太扎眼！身旁都是面色泰然的宫女，抛却方才无辜被我殃及的立立宫女，余下的女孩们都是手叠手、脚抵脚，恭敬地等待示下。我呼呼地，向奔跑来的哈巴狗。】
我瞧着今天天气不错，就去了小花园，看到有宫女姐姐在踢毽子，跟着就踢了几下，嘿嘿【我笑出了声】

【秀秀凑到跟前来，潮润润的眸里含着盈盈一点水意，鬓角汗湿的绒毛乖巧地贴在肤上，还有些讷讷。 喘吁吁的气呼到小船公主的颊畔，诚然，她并不厌恶，否则一早白眼翻上天去了。热乎乎的气，有些似夏天的风，逐渐变得匀称绵长，公主胸前别的那枚翡翠胸花，在暖烘烘的阳光照耀下亦愈发显出润与翠。】
“好哇！”【刻下，公主将细眉一挑，打破眉目间浑然天成的和气。】“褚秀秀你的书还没读过几篇，毽子反倒踢得欢，仔细重华宫的女先生知道，她才好寻着由头将你一顿骂！”
“——我可不会帮你”【她向椅子那边挪了一下，狸奴似的哼哼两声，坐在椅子上，裙摆散开，苏绣的花鸟纹织与如意形边便也铺陈在四周。两只纤嫩的手交叠着，才刚由天而降的黄鲤已无声渲满整张白宣，公主小小的指头耐不住点着案，偷偷地。】“立立，替我捧些花糕来。”
【她支使着婢女，屋内转眼便仅剩小船公主与褚秀秀。秀秀青色的衣裙上绣着银白的小鹤，像是初秋清晨寒气渐深时，河岸边的水草苇叶面上凝着的白霜。这点，公主当然没见过，是秀秀说的。她还说芦花在金色的晨曦中摇曳着，在秋风里躬弯着，像极秋收时的穗。“褚秀秀最聪明了”，公主没来由想起那位老总管说的话，可她分明笨得很，在学堂上还时常怔怔地看着晨光和公主的侧影。】
“我的黄鲤游走了，因方才没有人替我递琉璃瓶。”【这回小船公主正大光明地点了点书案，适时的一阵风，光影流动，犹如春序的微风细雨，使平滑如湖的案上仿若真有一丝涟漪。】“为了将功补过。若瞑昏时你也没什么事，便陪我去抓些萤火虫回来，用白绢袋子装着挂在门边的窗棂上。之后夜里，我们只消看到窗台上的萤火虫便知是如一了。”

【褚秀秀是行了大运了！】
【谁说不是呢？去年初春，她驭着牛在山腰行过。北面山爬出了草绿，她在丝丝缕缕的鲜土味道里，看着眼前薄纱一样的青翠，想起了西头的罗姑娘。罗姑娘生的好看，一道柳叶眉细细袅袅，就是极挑人的嫩叶绿，放在她身上一样能衬出身段来。褚秀秀走在回家的路上，经过高高低低的土墙，经过正在念《论语》第八篇的学堂，第二天，小牛换快马——她随着父亲，跟着一家老小，一道上京师赴任去了！】
【这是去年春天的事情。她在京城里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年，学会了卷着舌头祝福人“新春儿大吉”。今年春天里，她再次背起自己的小包袱，随着京城中其他官宦小姐、贵族之后，一并随选入宫，伴读去！天爷？这叫什么事呢？土墙变做砖墙，再到她眼前的红墙，褚秀秀不忍细想，自己是如何一步步等着这样的砖头走到今日的。】
【谨慎小心不在褚秀秀的字典里，她更明白随遇而安的确切定义。她所伴读的公主名字带个“川”字。山山而川，教她想起过去常对的那面山。川公主有张线条柔和的面庞，眉眼却厉害。黑条条的眉毛一弯，杏眼眨巴两下，不劳她动用自己公主的威仪，人在她面前，先一步就自招认了。】
没有走远的【能及时跑回来】
【一呼百应，这是天家独有的本事。方才跑得急，这会子立在这儿还在小声地匀气——太扎眼！身旁都是面色泰然的宫女，抛却方才无辜被我殃及的立立宫女，余下的女孩们都是手叠手、脚抵脚，恭敬地等待示下。我喘气呼呼地，像一路奔跑而来的哈巴狗。】
我瞧着今天天气不错，就去了小花园，看到有宫女姐姐在踢毽子，嘿嘿【小女不才】我踢了一百多下呢！
【笑嘻嘻着伸出食指比划】

【伴读。何为伴？褚秀秀为伴。谁来读？川公主来读！此之为褚秀秀之大信条也，士不移其志，回不改其乐，秀儿亦不忘初心。】
【褚秀秀正是怀抱着这样的初心进皇城的，是以在课堂上出神、发呆之状，做得极大方，还坦荡。以至于，在重华宫内无数回与川公主的对视里，她对于公主殿下投来的似疑惑、似不解的目光，都能回之自以为温暖又宽和的笑容：书本很难对不对？没关系，我在这里！】
【“伴”在这里】
【坐在椅子上的公主像一只骄傲的猫咪，皇胄淑女的身份要求她挺直了腰板子，才将的踢毽子事件令她可以捏住褚秀秀的三寸，傲然地抬起下巴，“哼哼”。】哎呀，殿下可不好这样讲的。【用这地界的话讲，川公主一等一的局气人物，才会对她的伴读施以援助之手，从女先生严肃认真的眉宇里救回来。】
【宫女立立奉进来的花糕转到秀秀的手里，她捧着碟子在公主身边。朗朗晴光洒将进来，手上盘子也围上了半面金边。】
哪里的黄鲤呀？【如一的院子里连一个鱼缸都没有，正被一株野花独占住，哪里来的黄鲤鱼？只好垂眼朝书桌看去，平整的桌面上流着金光，秀秀想起来家乡那面潭水。道是潭水深千尺，沈沉得像一面镜子，天气晴朗时，上面就流的这样的金光，但要更大、更闪亮。】我不可以“不知者无罪”吗？
【褚秀秀长本事了！她半玩笑着说着关于文字的话语，然后将碟子向公主手边递了递】
捉萤火虫不难的！我可以把它们分在好几个袋子里，沿路绑出来，比引路的小宫灯还美哩！

【褚秀秀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令小船公主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譬如她说“公主不好这样讲”，譬如接手花糕碟子汲汲从立立身前返至公主身畔，她今日身上穿的细褶子凤尾裙，人稍微一晃，彩色条布鲜活得好似翻浪花海，更别提她这快快地迈出步子，裙摆更犹狂风骇浪，看得公主咯咯地笑。 】“既然不知者无罪。”
【她不再“刺”她，自然而然地拈起一块花糕塞在那只不大的掌中。】“你也吃。”【秀秀的手虽然细腻柔软，可掌心有一粒薄薄的茧，十分微小，小船公主认为应是她从前驭牛时留下。于是，她曾不吝地夸赞褚秀秀是一位最英勇的姑娘，骑牛看山，还胆敢打从学堂过。】“今日的赤豆很甜。”
【小齿里填塞着绵软的赤豆，公主短暂地抿着唇不言语。心头想着，什么小姐不小姐的，她的褚秀秀眉目俏而灵动，果然是个聪明的女孩儿。】“可是褚秀秀，这不长久。” 【但这并不妨碍小船公主一盆冷水扑灭她的小火苗。】“好啦，仅为如一添彩便够了，还得匀几只予那株小野花。夜里它的影子淡得很，你瞧见了么？”

【褚秀秀弯下背，像一只勤勤恳恳的老黄牛。她身旁就是一方桌案，说句秀秀的实心话，她想跳坐到桌上去，再不就是蹲下身来，像一只青蛙，两手垂在膝盖上，跟她蹲在家乡的水田旁，看着乡邻们一时高一时矮地插秧时一个样子。但她不可以，最起码目前不行，她先做一只牛，从小船公主的手里接过一块花糕。】
好甜【京师的人情事物透着个讲究，更别说是侍奉给贵人的糕点了，定要做的是精益求精才行的，不能出半点差错。就拿着一块小方糕，看着半个指节的大小，抿着软，吃着有奶香气，甜而不腻。这就是讲究！】
可是殿下，这本来就是件不长久的事情呀，挂在窗棂还是路边，早晚它们都要灭的【抿了抿唇边的糕点屑。褚秀秀一问两不知，还斗胆再去拿盘里的糕】什么影子——夜里我睡得早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