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将那两颗熟透的葡萄一点一点摘下，
“你不喜欢这样的结局吗？褪色者。”
望向他那空洞的眼眶，我沉默了。
“唉，可怜的褪色者啊……你所拥有的力量，正是成王的理由。”
“但那被火焰熔化的神志，又怎能看清未来?”
伸手抓过那熟透的葡萄，我开口说道
“交界地需要这样的力量，人类也需要……”
“嘿嘿嘿！别怪我不提醒你，祂一直都在等待着合适的容器……降临”
闻着葡萄散发着浓郁的异香，我犹豫片刻后，还是将其吞下，
内里渗出的汁水带着些许铁锈般的腥臊在舌尖扩散开来，令人反胃。
“真是可悲的褪色者啊，你可千万别追逐那些飘浮在半空的指引！”
“外侧的窥探充满恶意……”
“唯有主的恩赐，才如此慷慨，如此饱含……希望”
渐渐的，我已能看清那浑黄的火焰。
……
交界地的地底，安瑟尔河主流。
黯淡的光线从洞窟顶部投下，寂静浓郁如墨，在这干枯瀑布的半腰，一个穿兜裆裤的年轻人正徒手攀岩。
孟昊双腿蹬着岩壁，五指抠住裂缝，颤颤巍巍地维持住平衡。
若非他现在确实身体强健，老早就摔进下方的深坑变成一块肉饼了……
“褪色者，还有十米。”孟昊肩膀上，娇小的人偶正悠悠然地晃着赤足。
她戴着一顶颇大的魔女帽，帽檐下是精致的面容与湛蓝的眼眸。
人偶是孟昊捡到的。
她自称“蕾娜”，愿意当孟昊的向导，作为交换，孟昊则需要把她带离地底。
相当公平的交易，
对于自己这个在地底瞎晃悠了半天，只过了新手boss“葛瑞克的士兵”就莫名其妙来到这里的“纯萌新”来说。
最正确的选择就是回到位于地表的“宁姆格福”这样的新手村苟着发育。
毕竟这个名叫《艾尔登法环》的游戏最终目标便是前往黄金树，去觐见法环的容器女神玛莉卡，
并用一路击败boss收集而来的大卢恩，修复她体内的法环，成为艾尔登之王……
一想到这，他便下意识地打开了自身面板。
【孟昊】《无用之人》
【等级10】
【持有卢恩 0】
【入梦（非原宿主，无法查看详情）】
他后悔自个怎么就没选“观星者”这个魔法师职业，而是听信网友吹嘘什么“无用之人”才最有魂味……
现在好了！对味了！就连穿越到老头环的世界也要开始受苦了！
不仅如此，自己唯一的技能“入梦”，更是意义不明，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作用……
孟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前往地表的宁姆格福去刷卢恩，并顺路找到梅琳娜帮自己这个褪色者升级变强，
等到自己升到最高的713级那一天……再正式出山！
畅想未来的孟昊，已沉浸于自己的白日梦之中，
可没料到，他脚下一个没踩稳，整个人突然往下一滑！
顿时，便只剩双臂支撑着身体，堪堪悬在了这岩壁的半空。
“靠……”孟昊喘着气，低头瞄了一眼下方的深坑，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姿势，
“这里真的可以通往地表吗？”他忍不住问道
“当然。”坐在他肩上的人偶点了点头，“这是回利耶尼亚的两条路之一。”
“那另一条路呢？”
“坐升降机。”
“原来还有升降机！”他破防了，有升降机那自己傻傻地跟这个人偶爬这么高干嘛？
“以褪色者目前的实力，恐怕死个两三百次……也走不到升降机那里的。”
“我明白了，我这就爬。”
孟昊“呵呵”了两下并小声嘀咕着“这奇葩的逃课路线……”
他将自己满是汗的脸朝手肘上抹了抹，不再开口，奋力往上爬去，而岩壁也恢复了之前的那般寂静。
“褪色者……”人偶很少见地主动聊起话题，
“你回到地表后有什么打算吗？”
“回到地表后？”孟昊闻言愣了愣“嗯……去宁姆格福吧。”
“宁姆格福吗……”人偶默念着这个地名“那往南走就可以了。”
她沉默了片刻，又接着说道：“但你不要太靠近空旷的地方。”
“为什么？”
“癫火会灼瞎你的眼。”
“……蕾娜，你开玩笑呢？”
自己还在地底下，刚醒不过半天，哪来的癫火？
“黄金树绝不可能将那种东西释放到地表！”孟昊皱着眉，
“但黄金树已经烧成碳了。”
“……啊？”他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如果黄金树已经烧成碳……那自己到交界地来是干嘛的？
说好的觐见法环，成为艾尔登之王呢？
感受着洞窟高处吹来的热风，孟昊一时凌乱。
倘若黄金树真的烧成了一块碳……
那像自己这样成不了艾尔登之王的蓝星人，可以申请再穿越一次回家吗？
………
在瀑布半腰某处约五米左右的小平台边缘，有一只手伸上来。
经过一番手脚并用地狼狈后，孟昊终于成功攀上了这岩面。
他的胸腔不断来回起伏，因为体力消耗殆尽，整个人彻底瘫倒动弹不得。
而另一边，那只小小的人偶早就从孟昊肩膀上跳了下，此刻正望向那昏暗的四周。
抬起手，她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明亮的光球便如同星辰般驱逐了黑暗。
“老师！我想学魔法！”
孟昊看到那浅蓝色的魔力碎屑伴随着徽章在指尖一闪而过，
“你还不够格”
人偶头也不回地拒绝了，并迈着自己的小短腿蹦跶着往岩壁走去。
孟昊闻言并不意外，早在相遇的最初，就已经问过。
但考虑到地表的癫火与其他未知凶险，要想保住自己小命，必须尽早拥有实力才行。
孟昊双手烦躁地来回挠着头，正准备一个挺身从地上坐起，可没成想，他一抬眼便见识到了更奇异的一幕。
只见人偶面朝岩壁，右手缓缓往墙面贴去，而下一刻那手掌竟直接没入了岩石内部！
在一阵水波般的抖动后，岩壁便像泡影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漏出了隐藏于后面的宝箱。
“你之前不是说要变强吗？带上里面的东西吧。”人偶望着那个黄金色的宝箱，十指指尖相对，语气平静。
可孟昊闻言却没有贸然接近，反倒显得非常谨慎。
毕竟在类“魂”世界观下碰到宝箱，必须要随时保持警觉。不然就会被坑得死无全尸……
比如被宝箱怪吃掉，或是传送到盖利德的某个不知名矿坑
他轻轻地推了推往宝箱上盖，正准备后跳跑路，却发觉宝箱仍然闭合。
“嗯？为什么打不开？”孟昊加大力度甚至使出全力，可黄金色的宝箱依旧纹丝不动。
“赐福似乎拒绝了你……不应该啊。”人偶湛蓝的双眸里半是疑惑，
她与孟昊对望了一眼，认真地问道：“褪色者，那在半空显现的指引，你能看见吗？”
“指引？”孟昊往四周看去
地底被深沉的漆黑所笼罩，唯有一束昏暗的光线从岩层穹顶投下，
而照亮这方寸之间的碧蓝色光球，却也只能飘浮于他们头顶……无所作为。
眼前的黄金色宝箱，便是旧时代残留于此的躯壳，悄然隐藏在地底深处的角落中，
此时，此世，到底何为指引？又将指引何方？
你说对吧……孟昊
“蕾娜你刚才说话了吗？”
“没有。”
于是，孟昊往自己身后瞄了一眼，
然后再次把目光转向人偶，摇着头说道：“我确实看不见指引。”
“是么……”她闭眼沉默了半响，轻声开口
“那这个宝箱暂时还不属于你。”
“不拥有相关的命运，就无法获得相关的馈赠，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你能打开不？”孟昊突发奇想如此说道。
但人偶懒得理他：“行了，褪色者，有这精力就不要再耽误时间了，我们得继续往上。”
见状，孟昊苦笑着应声，并很配合地蹲下身来在她面前张开右手，
人偶仿佛理所当然一般，优雅地踏上他的掌心，
那小小的身躯很轻，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孟昊轻轻地用手拢着，将她送回到自己肩上，并稍微等了一下才站起身，
小小只的人偶趁机拽住他一撮头发并安稳坐好。
待一切就绪，孟昊最后再看了金黄宝箱一眼，不死心地再推了一把。
还是没有打开。
“血亏啊……”
他摇摇头，转身离去。
…………
四周又恢复了以往的寂静，在这昏暗的地底不知道过了多久，此前无法打开的金黄色宝箱却猛地一震，竟从里面吐出半截枯指。
这半截枯指掉在地上，颤抖，翻滚，像虫一样蠕动，
以一种人类无法理解的生命形态存活于世。
只剩下半截的它，靠着尾端的指骨立在地面，并以此拖动自己那已发黄变黑的指尖，缓慢而吃力地往地面上刻下深深的指痕。
黄金色的流光顺着指痕显现，那是世人称为“卢恩”的力量。
现如今，这股力量也随着王朝的陨落，不见昔时遮天蔽日的光辉……
枯指没有思想，它只是坚定地执行着自己的使命，给那已然不存在的后来者留下一句话。
“前有危险，需要往下。”
醒目的符文，独自在这地底闪烁着无声的光。

只剩一片虚无，
火焰一直蔓延到视野尽头，在夜空下摇曳起舞。
而满月与星辰却高悬在上，漠然地注视着，那炽热浑黄的大地。
地表之下，
原本藏在岩石缝隙里的水分，都被蒸发殆尽，只留下干枯的瀑布证明这里曾经存在过河流。
轰！不知何处发出的沉闷声响起伏不断。
汹涌的热浪伴随着震动，让洞窟顶落下一阵又一阵细碎的尘埃。
…………
“啊嚏！”在半空攀爬的褪色者打了一个喷嚏，差点松开双手，而人偶因为拽住了他的头发，反倒是坐得稳当。
“……我可能是中暑了。”孟昊往脸上抹了一把汗，左右晃了晃自己那晕乎乎的脑袋，但症状似乎并没有缓解。
“我警告过你……不要一直盯着那道光，你没听进去。”人偶抬头望向洞窟的穹顶，似乎并不受影响。
“可我总不能低着头往上爬吧！”
“我相信褪色者能做到的。”
“呵呵。”
轰隆……又是一声闷响，从上方传来。
岩壁深处的震动，晃得孟昊双臂发麻，
“你们这里的地震挺频繁啊，前几分钟不是才发生过吗。”他忍不住向肩膀上的人偶投诉。
但只是人偶紧盯着头顶高处，语气平静地回应着孟昊：“褪色者，岩壁只是晃了两下算什么地震。”
“噢……那还行。”
“不行，这比地震更糟。”
“啊？”
不同于孟昊所看到的景象，在她的视野里，两条径直朝上方延伸的幽蓝细线，已逐渐染上了紫红。
“地形太不利了……”人偶观察着四周，瀑布形成的岩壁直上直下，没有任何遮挡，即便是落脚处也是少得可怜。
处在这样一个十分宽阔的落穴的中段，可以说进退两难，特别是这家伙……
她低头看向孟昊，抓着头发的手稍微加了一点点力道。
“疼疼疼！？”孟昊侧着脑袋，不清楚他哪里招惹了肩上小小的人偶。
命运或轻或重都会在灵魂上留下痕迹，但这个褪色者也跟自己一样，被纷繁杂乱的细线所缠绕着。
人偶望着孟昊身上那十分显眼的银白色，轻叹一口气，第一次怀疑自己的指引出错了。
…………
同一时刻，洞窟顶部的某个区域内，
灼烧生命的热气在岩石缝隙中乱窜，它们积攒着狂暴的力量却又无处可去，像是一个被安放好的炸药包，只差一颗微弱的火星。
在这爆发前的沉默里，有紫芒一闪而逝。
嘣！！！
像是炮火击中了地壳，巨大的声响在洞窟内来回震荡，似乎要击穿耳膜。
于是，在岩壁上攀爬的一大一小同时抬头。
一块足足有四米大小的岩块，竟从洞窟顶部崩裂开，并在热浪的推动下，夹杂着呜呜的风声，朝孟昊他们激射而来。
人偶冷静地望着那急速靠近的阴影，正准备有所行动时，身体却意想不到地与岩壁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只见孟昊整个人呈“大”字型地贴向岩壁，下坠的岩块裹挟着狂风从他后背擦过，撩得那兜裆裤都差点罩不住自己。
“我的妈！这也忒吓人了吧！”孟昊低头下看，忍不住开口说道。
那坠落的岩块击中了他们之前待过的平台，在轰鸣与震动过后，被碾作无数碎石，一齐滑落到不见底的深坑中，唯有宝箱似乎幸免于难。
“褪色者！注意上面！”
此时，被迫一同贴在岩壁上的人偶，用力拽了一下孟昊的头，指向洞窟顶部，
伴随着强烈的震感，数条肉眼可见的粗大裂缝，正沿着洞窟顶端蔓延开，导致无数的碎石跌落。
四周的温度开始飚升，炽热而干燥的风从裂缝处涌出，混杂着浓浓的烟尘，弥漫了整个顶部，并且还在不断地下移。
“待在这里很危险。”人偶语气里带着罕见地凝重，似乎心里顾虑着什么。
孟昊非常认同她的说法，却也只能一个支点一个支点地往下。
轰！！！
随着巨大声响再次从上方传入耳中，洞窟顶端迎来雷鸣般的震颤，
那原本就摇摇欲坠穹顶再也支撑不住，彻底崩塌，厚重的岩层被自身重量拖拽着，沿洞窟碾压而下，
由热风和烟尘组成的幕布被左右分开，那坠落的洪流仿佛戏剧正式开场，浩浩荡荡势如天倾。
人偶那湛蓝的眼眸望向头顶，平时悄然藏在衣袍内的另一双手此刻也交叠在小腹处，蓝色的魔力碎屑星星点点地飘浮于她的指尖。
孟昊望着上方更是倒吸一口凉气，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那个黄金宝箱，只要到达那个地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低头看向之前被砸毁的平台，大概还有4层楼的高度……
“褪色者……你想活命吗？”
突然，人偶平静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孟昊的思考。
此刻发生在他们头顶的天崩地裂，便是她特写镜头的背景，
那与自己对视的双眸，竟让人感觉不可思议。
“想……”下意识间，孟昊心声流露。
按道理来讲，身为褪色者应该会复活，但事实究竟如何……他自己也没有真正试过。
万一挂了呢？
“好……那么你可愿意追随我，侍奉我，与我一起到黄金树脚？”
头顶的阴影愈发迫近，渐渐地孟昊已看不清四周，像是来到了夜晚，像是埋在了墓中。
唯有人偶手中那蓝色的光华微微照亮他的脸。
他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样的表情，惊惧？茫然？或是平静？
“不说话就当默认了。”人偶再次望向上方，
“褪色者，你选吧……究竟是在这里等死，还是跳下去赌一把？”
孟昊只是犹豫了片刻，便完全放开了紧抓岩壁的双手，
在那一刹那，他对死亡的恐惧似乎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前世的人生，父母的面容，《法环》的历程，如走马灯不断在脑海中闪过。
孟昊只能任由自己的身体在漆黑与轰鸣中加速坠落，如同沉入了海底，失重感就像水一般包裹着他，让他窒息，让他如溺水般胡乱挥舞着四肢。
不知不觉，人偶已不在自己的肩上。
完了，他想……
但微弱的蓝色余光悄然出现在孟昊视野的边缘，
起初只有一丝，却如漫漫长夜中的一点烛火，映入了黑色的双眸。
以此为开端，越来越多的蓝色光点，从他的身上冒出，并有目的地朝上方飞去。
在这地底的黑夜里，连成一道璀璨的星河。
星河的尽头，无数光点汇聚在人偶背后，凝成虚幻的灵体，
她以人偶为杖，以法力塑剑，半透明的剑身如湖面一般闪耀着碧蓝色的光芒，并愈发明亮夺目。
人偶与灵体同时回头看了孟昊一眼。
孟昊感觉浑身一轻，身边的光点环绕着他，让他下落的速度变慢许多。
于是她收回视线，仰头面对那似乎要埋葬一切的黑暗。
在重力的助推下，崩塌的岩层已然蕴含着凡人无法阻挡的澎湃伟力，
或许一些弱小的半神，也会被这毁灭的洪流碾作肉沫。
逐渐暗淡的灵体紧握着手中大剑，长时间的蓄力让剑身已如门板一般巨大，
就在那岩层即将倾轧下来的那一刻，
此剑直指苍穹。
“伟哉！！！！！卡利亚！！！！！！！！！”
光芒充斥四方，卷起的气浪居然托着孟昊飞了四五米。
碧蓝色的剑身宛如千刃绝壁，贯通洞窟上下，岩层以此为轴，整齐的分作左右，
剑光消散，
在那巨大的裂隙正中央，漂浮于半空的孟昊沿着剑痕朝头顶望去，
洞窟尽头的更高处，比岩层还要更远之所在，被斩开了一道通往地表的裂缝，
但投下来地底深处的，却是浑黄色的光……
渐渐的，洞窟又再次变得漆黑。
昏暗的光线中，他似乎看见了一抹苍白的身影爬行在洞窟顶的岩壁上，
那东西的背部流着脓血，恶意的目光犹如实质，眨眼间便已消失不见，
而继续下坠的岩层就像两辆全速行驶的列车，狂风里裹挟着轰鸣，从他左右两侧呼啸而过。
孟昊张开双臂，感受它们从地表带来的温度，喃喃自语道：“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危险了……”
他接住从上方缓缓落下的人偶，那疲惫的脸庞依偎在孟昊怀里，沉沉睡去。
…………
遥远的梦中，“月之魔女”竟回忆起玛莉卡说与她的话，和她所承诺的未来。
只是……
没能做到。

主要是没人看啊啊啊啊，有没有人评论一下啊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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