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仔猫·热牛奶
阿斯兰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卧室里,熟悉的天花板,带着体温的被子和枕头再加上那身浅葱色的睡衣,阿斯兰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昨天晚上遇到的所有的事情是不是只是一个不知所谓的梦境。这样想着的少年掀开被子往楼下走的时候却看到了楼梯口的地板上端正的摆着个雕花玻璃瓶,昨天那一大捧风信子安然的立在里面,生机勃勃的样子惹人喜爱。阿斯兰惊喜的将瓶子抱在怀里,再小心翼翼地带下楼去,很郑重的放在了餐桌的正中。原来一切都不是梦境呢,阿斯兰兀自想着,又在盥洗室看到了镜子里面眼睛红红的自己,想起了昨夜的失态,不由得脸上一热,下意识的飞快的捧了一把水慌慌张张的洗脸,好像是把头埋到沙子里就算万事大吉的小鸵鸟一样,天真到可爱的地步。
看着外面又开始淅淅沥沥下起来的雨,阿斯兰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却又有些欣喜。他喜欢下雨,却不喜欢听见身边有人抱怨雨水的不好。即使被淋湿了,他也总会觉得那是雨水特有的温柔。这样孩子气的想法总是在已经十四岁的少年脑海中出现,而且根深蒂固,就像是幼儿园的孩子喜欢听大人讲童话故事并且坚定的相信乘着七色的气球可以抵达一个云端上的国家一样的笃定又期待。
每个星期一,阿斯兰会在放学后到教会去帮忙。在那里阿斯兰认识了在唱诗班帮忙的尼哥尔,听说他以前就是唱诗班的主唱,这让阿斯兰很羡慕。蓝发的少年虽然可以毫不费力的描绘出明丽的天空或是一望无际的开满花的原野,对于音律却向来是不擅长的。记忆中好像也有谁因为这件事情发出过同样的惋惜,像是“阿斯兰长的很像唱诗班的孩子唱歌却完全不行呢”这样的句子,确确实实在耳边出现过,却总是想不起来说出这句话的是谁,明明连句末浅浅的遗憾和后面会跟着其他安慰的话的记忆都是有的,却再也想不起来那个说话人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又是在什么样的场景这样对自己说过。
阿斯兰知道自己的记忆确实存在着或多或少的问题,但是心里好像总有个声音非常急切却又温柔的阻止他对自己的过去进行有目的回想,这让少年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过往对于自己可能存在的巨大的伤害。
那个给表面上熟悉实则陌生的名字寄信的习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保留下来的唯一和过去算作是有联系的地方,但是少年仍然拒绝了去深究,比如抽出一个星期的时间真正去那个明确到可以默念出来的地址去看一看这样的想法,少年总是在下意识的回避着,那种一旦知道了真相就会破坏掉很多东西的危机感非常真实,真实到一向腼腆乖巧的少年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会因为这样的不安而把自己掩在被子里无声的抽泣。
阿斯兰并不软弱,只是人这种生物作为社会性最强的存在如果遗失了自己的过去就像是植物缺少了根一样,无可避免的会缺乏安全感。少年凭借着自己的坚强挨过了无数这样空泛又不安的日日夜夜,那种面对潜在的危险去规避的行为本来无可厚非,善良的少年却觉得对不起那些因为自己的懦弱而忘却的人们,因此他去忏悔,并且因为遗忘而落泪。
一个人搬到这个地中海小岛的决定是无意间做的,当时只是听说这里有很多山洞适合考古于是便一个人向什么组织递交了申请,一切都在自己无察觉的情况下飞快的顺利进行,很快就有人通知他可以到那里生活了,一并交给他的还有去往西西里岛的机票和从那里转到埃加迪的船票。
这两年一个人生活的日子非常平静,平静到近乎没有一点可以称之为波澜的东西。少年亦生活的满足而感恩,丝毫没有对这样平板单调的伴着海风的日子产生任何抱怨。但是他不知道,同样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一个人正在试图合并他的和自己的命运轨迹,那个人的名字叫伊扎克·玖尔,家乡是德国慕尼黑,曾经在科隆做过整整两年半的邮差兼职,现在人在埃加迪的海滨饭店住着,正在盘算着怎么样可以名正言顺的住到阿斯兰的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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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的再次相遇仍然是个飘雨的日子,天空阴霾中却又好像可以隐隐的望见淡蓝色的真正背景,阿斯兰仍然撑着他那把好像象征着晴天的天蓝色雨伞,然后就在那个邮筒站立着的街角,他看见了坐在古老的墙角旁边怀里抱着猫的银发青年。
整个淋成透湿的青年好像很迟钝的在看到对方浅褐色的皮鞋时才发现有人靠过来,慢慢抬起的视线就像是充盈了太多的雨水,带着些朦胧的湿气,让心地柔软的少年只消一眼便动了把人捡回家的念头,何况这个人的怀里还抱着一只灰色的虎纹猫,幼小的身子团成了团窝在银发的青年怀里,阿斯兰蹲下身子去试着碰了碰它,感知到外界温暖的猫儿友好的蹭上去撒娇,银发的青年展开了笑靥,非常无辜却又别有深意的那种,他知道面前的小男孩动心了。计划第一步,成功。
回到家里,蓝发的少年很自然地打开了热水器,银发的青年不客气的拉上浴帘开始洗澡,湿透的衣服直接被阿斯兰塞进洗衣机转圈。料理完衣服,阿斯兰开始理所当然的在浴帘的另一边开着盥洗池的热水帮小猫洗澡,哗哗的水声好像流逝的时间一样冲走了些东西,很久之后,阿斯兰知道那是孤独。
等着一间小小的浴室里面外面的水声都停了,阿斯兰在门外等了很久却不见人出来,咬了咬下唇敲门进去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完全没有考虑到换洗衣服的问题。自己的衣服人家是穿不了的,最后还是从柜子里面翻出来了浴袍让人家将就地穿了。伊扎克穿着那孩子的浴衣有点像超短连衣裙,自己被自己的想法惊悚到的青年在看到对方努力憋笑的时候知道自己并没有想错,满头黑线的扯了扯衣服的下摆,但是效果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