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狐心殿是天狐一族商讨要事的机要重地，按理说如我这般的“赘婿”根本无权上殿议事，但今日不同以往，事关狐族颜面，哪怕有千般不情不愿，白后也不得不召我到此。
“我要说的，清儿小姐想必都已转达给在座诸位，但既然白后问了，再说一遍也无妨——请许我古风，与清儿小姐和离。”
白后高踞于大殿主座，俯视着站在大殿中央的我，狐族重臣分列大殿两侧，依年功落座。白后身边端坐着的白清儿头颅低垂，不敢与我对视，更不时有眼泪自脸庞滑落，放在之前，这般凄景足以令我心如刀割，但如今，我发现自己内心竟泛不起一丝波澜，在那灵魂栖居之处没有痛楚、没有遗憾、没有留恋，只有一种带着解脱的平静与祥和。
白后的仪容一如往昔端庄，但我仍然能透过那故作镇定的姿态分辨出贵妇内心的气急败坏。
“古风！清儿对你一往情深、甘心下嫁；天狐一族许婚于你，对你可谓恩情殷切；至于双修一事，事关清儿福报与狐族气运，其中利害关系非同小可，又岂是你能妄加揣测！你囿于俗世伦常不能自拔，置清儿的一片真心于何地？又何尝对得起狐族对你的恩情？”
我叹了口气，只因实在是无话可说，“白后便当小子我不识好歹吧，只是姻缘一事，从来不可强求，我既已下定决心，便绝不再作转圜，只求白后成全。”
清儿猛地抬起头来，用盈满了泪水的美目注视着我，凄声道：“老公，我真的错了，求求你原谅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求成就什么九尾仙缘，再也不做什么双修的事对不起你……从今以后，只有你和我，我们安安分分地过自己的日子，好不好……求求你了……”
我凝视着白清儿的脸——那是一张即便布满了戚容，却依然足以颠倒众生的美丽容颜，曾几何时，我会为这张脸上的一缕笑意而开怀，因这张脸上的一丝愁容而揪心，但现在，我再也找不回那种感动和牵挂，与我而言，白清儿，只不过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清儿，已再不能了。我只求你能替我好好照顾父亲，至于你我，终究有缘无份，如今的分别，对你对我都是一种解脱。”
清儿的情绪完全失控，她不顾一切地从座位上站起，梨花带雨的向我跑来、扑进我的怀里，双手牢牢环住了我的腰。
“老公，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无法想象没有你的日子要怎么过，如果你不原谅我，我没办法一个人活下去……就当是为了我好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注视着怀中的哭泣的清儿，过往的一幕幕从眼前闪过，良久，带着对过去的诀别，我将手扶上了清儿的额头。
“清儿，就当我从来没有在你的生命中出现过……好好地活下去吧。”
灵力催吐，清儿带着不可思议的绝望看向我，感受着所有关于古风的记忆在她的脑海中一一消逝，直到最初也是最后、少年与少女相遇时的画面也变得斑驳不清。
“老……公……”
我将昏迷的清儿放平在铺设着柔软地毯的地面上，在净魂术的作用下，当清儿再度醒来之时，“古风”将不复存在于她脑海中的任何一个角落。
随手将白后向我伸出的神识斩断，我注视着满脸震惊的白后，微微一笑。
随即，我的身影，消失在了大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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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展移行术离开狐山，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正在等待着我，他高大的身影背光而立，眺望着远山间初升的旭日。
意想不到，却又是情理之中。
我走上前，与他并肩而立。
“师父……这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对吗。”
仙风道骨的老者轻轻一叹。
“古风，你做得好。”
“我只是做了我认为正确的选择。”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狐族的权色诱惑面前不忘初心，方才，哪怕你有过一丝一毫的犹豫和动摇，你的道心便将蒙受永不能痊愈的道伤——若是你无法斩断这段尘缘，莽莽仙途便再没有属于你的位置，你就不配做我的衣钵传人，也不配做人道气运的守护者，这一劫，既是对你最后的试炼，也是你出师的证明。”
我感受着丹田气府中的真元波动，突然意识到那里头曾经的涓涓细流，不知何时已然汇聚成了奔腾不息的江海。
克制不住地仰天长啸，喷薄而出的先天罡气冲空而上、分裂云海，显露出无垠无尽的碧蓝苍穹。
“师父……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唔……确实到了可以告诉你的时候……不过我其实也记不大清了，很久很久以前，有人叫我夏伯、文命，也有人称我为……好像是禹来着？”
“师父……不要告诉我你只是把当年自己走过的路在我身上重演了一遍……”
“哈哈哈，谁知道呢？往事对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很难记得清楚。”
“那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嗯……最近西洋蛮夷又在南疆滋事，既然你已出师，为师也不必再多做隐忍，接下来就让我们师徒二人，将这世道，搅个天翻地覆吧。”
“呃……听上去很难的样子。”
“哈哈哈哈，未来成千上万年，恐怕你都得和我这老头子一起修行喽，当年为师传位给启以后，一心一意等你出世才好不容易熬过来，现在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耍耍，不是么？”
“那我们还等什么？”
两道虚影自狐山之巅扶摇而上，如流星般跃入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