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六年过去了，陶自然从一个初出茅庐现代文学老师成长为太原师范学院文学院团队中的中坚力量，性格也由之前大大咧咧变得沉稳内敛了许多。1987年暑假，学校组织应邀参加北京师范大学组织的全国优秀教师教学经验交流会，活动一共7天。没有任何意外，陶自然入选了。
太原师范学院的交流团队一共5个人，他们在下午到达北师大，会议组织部门安排大家入住后，告诉他们今天剩下的时间大家可以自由安排。归置好行李后，陶自然感觉颇累，就躺在床上睡了。醒来后已经到晚餐时间。按照提醒，她和同事去指定餐厅去就餐。
在取餐的时候，她的余光中好像瞥到有一个熟悉的影子从门口略过，然后又仔细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她不禁耸了耸肩，笑了笑。用餐的时候她还环顾四周看了看，并没看到熟悉的身影。同事问在看什么，她说她看看有没有自己的大学同学，全国的交流会嘛，说不定能遇到一些老朋友，老同学。
但事与愿违，她一个都没有看到。
第二天八点，交流会的成员陆陆续续到达阶梯教室，陶自然选择坐在了中间的位置。八点半会议正式开始，北师大的校长先是做了一番常规的开会陈词，接下来就是先由北京大学的优秀教师代表做了发言，然后一个接着一个。连续三天的会议，她都听的格外认真，笔记也做的特别详细。
陶自然虽然也是优秀教师的一员，但听了同行的分享，颇多感慨。文学这个东西，真的是大无止境，想要变得更好，唯有不断的学习。
确切来说是来北京的第五天，会议的第四天。交流会结束了，会议方用剩下的四天组织老师们游览北京，长城→故宫→十三陵→颐和园。会议嘛，历来如此。
游览的活动陶自然是不想参加的，但盛情难却，她勉强参加了前两天的活动，后面两天她找了个理由拒绝了。她不是不喜欢和大家一起，而是心里一直在想去图书馆借阅几本书，北师大的教学资源远胜于地方高效，这是不言而明的。如果不抓住这最后两天的机会，下次就不知到什么时候了。
那天大家出发后，陶自然直奔图书馆去了。第一天，她在图书馆花了一整天的时间。第二天，不知道为何，去图书馆的人好像比平时多了许多，但她并没有很在意，和昨天一样，取书，坐下来安静的阅读、记录。
时间滴滴哒哒，她看的有些过于专注了。许久，她直起腰，眯着眼，仰起头，来回转了转脖子。她准备继续往下看。在睁开眼睛的瞬间，她透过书架的缝隙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她愣住了，她感觉这一刻时间好像定住了一般。
5秒后，她站起来，慢慢走近那个背影。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她就这样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那个人感觉到了自己背后有一个人在慢慢靠近，他像平常一样扭头看了一下。和陶自然的反应一模一样，他也愣住了。
没错，就是李阔。六年过去了，李阔依旧有着那股沉稳坚毅的气质，但同时岁月也慢慢爬上了他的脸庞。
这个姿势并不好坚持。过了一会儿，李阔正过脸，将轮椅转了过来，面向陶自然，做出不自然的笑状：“自然。”
陶自然面无表情，李阔猜不出她的情绪。又是好一会儿，陶自然说：“我去收拾一下”。她很快将书还回原处，收拾好随身携带物品。然后依旧一言不发，推着李阔出了图书馆。
“我们去哪儿”？李阔问。
“不知道”。陶自然答。
“快该吃饭了，我们去吃饭吧？”
“好。”
到了餐厅，陶自然找好位置。只说了一句“等我去取餐”。她并没有问李阔想吃什么，而是径自买了两份一样的饭。
她需要问吗？当然不需要！她清楚的记得他爱吃什么，连她自己都惊讶自己曾经的记忆在再次见到他后被唤醒的那么彻底。
吃饭时依旧沉默。李阔如坐针毡，这和他之前认识的她性格差别有点大，他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终于，李阔忍不住了：“自然，我们谈谈吧？”
陶自然点点头。
李阔试探性的问：“去我住的地方？”
陶自然又点点头。
陶自然一路推着李阔来到他的房间。
房间和宁州师范的宿舍差不多，陈设简单，只是比之前整洁了许多。
两人坐下，面对面。
还是李阔先开口：“自然，你怎么来这了？”
自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讲。语气平和，叙述客观，李阔无法判断依旧无法判断她的情绪。
“我曾说过，你肯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对社会有用的人，看看现在，是不是被我说中了！”李阔故作轻松。
“和很多老师比我还差得很多”。陶自然答。
“自然，你还好吗？”李阔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还好。”陶自然依旧面无表情。
“自然，发生了什么，我感觉你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实际上什么也没有发生，毕业，教书，可能是年龄增长的原因吧，经历的多了，自然也慢慢成熟了，不会像以前那么冒失。”自然淡淡的说。
“是呀，人都是会成长的。”李阔避开了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
“哦，忘记问你了，你怎么会在这里？”自然忽然发问，好像猛然醒过来一样。
“我呀，我们学校图书馆的资料比较少，现在不是正放暑假了吗，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托一个朋友帮我在北师大找了间宿舍，准备利用这的资源多看看书，学习学习。”
“你还在学校教书吗？”自然问。
“是！”
“哪个学校？”
“呃…”李阔有些犹豫。
“不方便说吗，那就不要说了，不要勉强自己。”
李阔没想到陶自然是这样的反应，他两手插在一起，两根食指习惯性的转动。
“宁州外语学院。”
陶自然听到后，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依稀能看出她有些生气，但她保持的很好。
“你不是离开了吗？”
“我当时只是办理了病休，没有真正的离开。”李阔低下了头。
“是为了躲我，对吗？”陶自然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对！”李阔低着的头点了一下。
双方又陷入了沉默。
“这次你成功了。”陶自然语气依旧平和。然而低着头的李阔没看到是此时的陶自然已然红了双眼，她右手的大拇指在用力掐着自己的左手手背，都快渗出血来了。
“对不起！”李阔语气诚恳。
“没什么对不起的，我能理解你是为我好。”陶自然最终没忍住，那声音颤抖的程度让李阔抬起了头。他发现泪水在陶自然的眼珠里打转。
“自然…”李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眼神很复杂，既有自责，也有心疼。
“我该走了，还有书没看完，下午还得继续看。”陶自然找个理由欲离开。她明白，如果再不离开，她就要丧失理智了。从重逢到现在，她都保持的很好，她不想像以前那样再度陷入绝望。
“哦，那，那我送你。”李阔没有想到自然会离开。
“不用了。”陶自然已经站起来走到了门口。
离开扶正轮椅，他觉得这次重逢这次对话不应该这样结束，他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
“我们还会再见吗？”李阔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么一句话。
“应该不会了。”陶自然没有转头，但发出抽泣的声音。
陶自然一只脚迈出了门，停住了。
李阔一直看着。
“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陶自然抽了一下鼻子，她在努力的保持冷静。
“等我一下。”
只见李阔将轮椅滑到日常办公的桌子前，扶着桌子拖着瘸腿从轮椅上下来，然后慢慢靠在桌子上。
陶自然看的有点呆了。
“自然，来。”他微笑着，像做告别一样。
陶自然扑了过去，她再也没有办法保持理智了。她用力的抱着他，她也能感觉到李阔的双手慢慢的落在了自己的后背上，那宽阔的臂膀让她沉沦，她抑制不住的哭了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拥抱他，用她没有想到的方式。她真切的感受着他，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衫。李阔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头，表现出了无限的爱怜。
“自然，不哭了，好吗？”
“不好。”自然的声音好像又回到了大学时代。
“李阔，六年了，我以为我忘记你了，可在看到你的那一瞬间，我的心好痛，你知道吗，当时我就想紧紧的拥抱你。”
“自然，对不起”
“李阔，我觉得我不爱你了，可是我还是爱你，和那时候一样。”自然又紧了紧拥抱李阔的双臂，好像要把他融进自己的身体。
李阔用力的紧了紧拥抱的双臂，好像不小心就能失去一样。他不想再像往常那样保持理智了，他吻了吻陶自然靠在他肩膀上的头。他不是不爱陶自然，只是他不敢确定这种爱。他对她，有爱，有恨。这种复杂的情感让他不敢轻易涉足，他无法预知后果。虽然理智告诉他，陶自然对他的爱绝对纯粹，但他无法保证自己能用爱人那种纯粹的爱来对待他，毕竟他的悲剧是她亲手酿成的，虽然她也是那个时代的受害者。现在他能确定了，他的爱多于恨。就连刚才拥抱他的姿势，他在过去六年中想象了无数次。如果可以，他要狠狠的拥抱她。
李阔双手轻轻抚着她的脸，依旧那么年轻，那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她。他想吻她，额头、鼻子、嘴唇。他慢慢靠近她，就要吻上去的时候，陶自然猛然说：“我不能！”
“怎么了？”
“我结婚了，我不能做对不起家庭的事情。”
李阔猛然间恢复了理智。
“你很失望吧，当时说我要找你，可是只是六年，我就结婚了，甚至还生了孩子。”
“没有，你应该这样。对不起，自然，刚才我不应该……”
“不怪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毕业后我越来越感觉自己无法保证能一直寻找你，一直爱你，爱那个记忆中的你。后来，我刻意慢慢淡忘你，再后来，你几乎不再出现在我的睡梦中、记忆中，我以为我忘了你，可是我没有，但我现在依旧没有办法拥有你。”自然又开始抽泣。
“我有了家庭，我不能背叛他们。”
“我能理解。”
“不，你不理解。”陶自然松开了拥抱着的双手，向后推了一步。
“我很痛苦，很痛苦李阔，我有爱人，可是我发现自己还依旧爱着你。学校里我是个好老师，家庭中我是个好妻子，好妈妈。可是在你面前，我永远就像一个失去理智的人。”
“自然”李阔伸出再度张开怀抱。
自然再次拥了过去。
李阔轻抚着她的头。
时间太久了，李阔有些支撑不住，他时不时的扶一下桌子。自然注意到了，把他扶到了床上休息。
自然坐在床边，对视，沉默不语。李阔伸出右手，去轻轻抚摸自然的脸庞，自然闭起了双眼，她默默感受着他，她知道，以后他们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她要为自己的这份情感画上一个句号。她慢慢的躺到了李阔身边，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李阔拥住了她。他们再也忍不住，热烈的拥吻起来，就像热烈期的年轻情侣。
但也就是亲吻，他们的道德不允许再做其他僭越的事情。许久，李阔沉沉睡去，自然抚摸着他沧桑的脸庞，温柔、认真，好像要把每道皱纹都刻在自己心里。
后来，她离开了，在李阔睡着的时候，没有和他说再见。
陶自然跟着团队离开了。坐上车的那一刻，她从车窗上看到了远处的他，在轻轻的和他挥手，她也挥了挥手，眼泪流了出来，车内车外的人都感动于这位老师的丰富情感，没想到这几天就让陶老师如此难舍。
然而只有李阔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此后，他们再也没有见面，但各自的心中都珍藏着那份永久的情感。
太原师范学院的交流团队一共5个人，他们在下午到达北师大，会议组织部门安排大家入住后，告诉他们今天剩下的时间大家可以自由安排。归置好行李后，陶自然感觉颇累，就躺在床上睡了。醒来后已经到晚餐时间。按照提醒，她和同事去指定餐厅去就餐。
在取餐的时候，她的余光中好像瞥到有一个熟悉的影子从门口略过，然后又仔细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她不禁耸了耸肩，笑了笑。用餐的时候她还环顾四周看了看，并没看到熟悉的身影。同事问在看什么，她说她看看有没有自己的大学同学，全国的交流会嘛，说不定能遇到一些老朋友，老同学。
但事与愿违，她一个都没有看到。
第二天八点，交流会的成员陆陆续续到达阶梯教室，陶自然选择坐在了中间的位置。八点半会议正式开始，北师大的校长先是做了一番常规的开会陈词，接下来就是先由北京大学的优秀教师代表做了发言，然后一个接着一个。连续三天的会议，她都听的格外认真，笔记也做的特别详细。
陶自然虽然也是优秀教师的一员，但听了同行的分享，颇多感慨。文学这个东西，真的是大无止境，想要变得更好，唯有不断的学习。
确切来说是来北京的第五天，会议的第四天。交流会结束了，会议方用剩下的四天组织老师们游览北京，长城→故宫→十三陵→颐和园。会议嘛，历来如此。
游览的活动陶自然是不想参加的，但盛情难却，她勉强参加了前两天的活动，后面两天她找了个理由拒绝了。她不是不喜欢和大家一起，而是心里一直在想去图书馆借阅几本书，北师大的教学资源远胜于地方高效，这是不言而明的。如果不抓住这最后两天的机会，下次就不知到什么时候了。
那天大家出发后，陶自然直奔图书馆去了。第一天，她在图书馆花了一整天的时间。第二天，不知道为何，去图书馆的人好像比平时多了许多，但她并没有很在意，和昨天一样，取书，坐下来安静的阅读、记录。
时间滴滴哒哒，她看的有些过于专注了。许久，她直起腰，眯着眼，仰起头，来回转了转脖子。她准备继续往下看。在睁开眼睛的瞬间，她透过书架的缝隙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她愣住了，她感觉这一刻时间好像定住了一般。
5秒后，她站起来，慢慢走近那个背影。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她就这样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那个人感觉到了自己背后有一个人在慢慢靠近，他像平常一样扭头看了一下。和陶自然的反应一模一样，他也愣住了。
没错，就是李阔。六年过去了，李阔依旧有着那股沉稳坚毅的气质，但同时岁月也慢慢爬上了他的脸庞。
这个姿势并不好坚持。过了一会儿，李阔正过脸，将轮椅转了过来，面向陶自然，做出不自然的笑状：“自然。”
陶自然面无表情，李阔猜不出她的情绪。又是好一会儿，陶自然说：“我去收拾一下”。她很快将书还回原处，收拾好随身携带物品。然后依旧一言不发，推着李阔出了图书馆。
“我们去哪儿”？李阔问。
“不知道”。陶自然答。
“快该吃饭了，我们去吃饭吧？”
“好。”
到了餐厅，陶自然找好位置。只说了一句“等我去取餐”。她并没有问李阔想吃什么，而是径自买了两份一样的饭。
她需要问吗？当然不需要！她清楚的记得他爱吃什么，连她自己都惊讶自己曾经的记忆在再次见到他后被唤醒的那么彻底。
吃饭时依旧沉默。李阔如坐针毡，这和他之前认识的她性格差别有点大，他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终于，李阔忍不住了：“自然，我们谈谈吧？”
陶自然点点头。
李阔试探性的问：“去我住的地方？”
陶自然又点点头。
陶自然一路推着李阔来到他的房间。
房间和宁州师范的宿舍差不多，陈设简单，只是比之前整洁了许多。
两人坐下，面对面。
还是李阔先开口：“自然，你怎么来这了？”
自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讲。语气平和，叙述客观，李阔无法判断依旧无法判断她的情绪。
“我曾说过，你肯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对社会有用的人，看看现在，是不是被我说中了！”李阔故作轻松。
“和很多老师比我还差得很多”。陶自然答。
“自然，你还好吗？”李阔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还好。”陶自然依旧面无表情。
“自然，发生了什么，我感觉你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实际上什么也没有发生，毕业，教书，可能是年龄增长的原因吧，经历的多了，自然也慢慢成熟了，不会像以前那么冒失。”自然淡淡的说。
“是呀，人都是会成长的。”李阔避开了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
“哦，忘记问你了，你怎么会在这里？”自然忽然发问，好像猛然醒过来一样。
“我呀，我们学校图书馆的资料比较少，现在不是正放暑假了吗，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托一个朋友帮我在北师大找了间宿舍，准备利用这的资源多看看书，学习学习。”
“你还在学校教书吗？”自然问。
“是！”
“哪个学校？”
“呃…”李阔有些犹豫。
“不方便说吗，那就不要说了，不要勉强自己。”
李阔没想到陶自然是这样的反应，他两手插在一起，两根食指习惯性的转动。
“宁州外语学院。”
陶自然听到后，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依稀能看出她有些生气，但她保持的很好。
“你不是离开了吗？”
“我当时只是办理了病休，没有真正的离开。”李阔低下了头。
“是为了躲我，对吗？”陶自然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对！”李阔低着的头点了一下。
双方又陷入了沉默。
“这次你成功了。”陶自然语气依旧平和。然而低着头的李阔没看到是此时的陶自然已然红了双眼，她右手的大拇指在用力掐着自己的左手手背，都快渗出血来了。
“对不起！”李阔语气诚恳。
“没什么对不起的，我能理解你是为我好。”陶自然最终没忍住，那声音颤抖的程度让李阔抬起了头。他发现泪水在陶自然的眼珠里打转。
“自然…”李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眼神很复杂，既有自责，也有心疼。
“我该走了，还有书没看完，下午还得继续看。”陶自然找个理由欲离开。她明白，如果再不离开，她就要丧失理智了。从重逢到现在，她都保持的很好，她不想像以前那样再度陷入绝望。
“哦，那，那我送你。”李阔没有想到自然会离开。
“不用了。”陶自然已经站起来走到了门口。
离开扶正轮椅，他觉得这次重逢这次对话不应该这样结束，他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
“我们还会再见吗？”李阔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么一句话。
“应该不会了。”陶自然没有转头，但发出抽泣的声音。
陶自然一只脚迈出了门，停住了。
李阔一直看着。
“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陶自然抽了一下鼻子，她在努力的保持冷静。
“等我一下。”
只见李阔将轮椅滑到日常办公的桌子前，扶着桌子拖着瘸腿从轮椅上下来，然后慢慢靠在桌子上。
陶自然看的有点呆了。
“自然，来。”他微笑着，像做告别一样。
陶自然扑了过去，她再也没有办法保持理智了。她用力的抱着他，她也能感觉到李阔的双手慢慢的落在了自己的后背上，那宽阔的臂膀让她沉沦，她抑制不住的哭了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拥抱他，用她没有想到的方式。她真切的感受着他，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衫。李阔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头，表现出了无限的爱怜。
“自然，不哭了，好吗？”
“不好。”自然的声音好像又回到了大学时代。
“李阔，六年了，我以为我忘记你了，可在看到你的那一瞬间，我的心好痛，你知道吗，当时我就想紧紧的拥抱你。”
“自然，对不起”
“李阔，我觉得我不爱你了，可是我还是爱你，和那时候一样。”自然又紧了紧拥抱李阔的双臂，好像要把他融进自己的身体。
李阔用力的紧了紧拥抱的双臂，好像不小心就能失去一样。他不想再像往常那样保持理智了，他吻了吻陶自然靠在他肩膀上的头。他不是不爱陶自然，只是他不敢确定这种爱。他对她，有爱，有恨。这种复杂的情感让他不敢轻易涉足，他无法预知后果。虽然理智告诉他，陶自然对他的爱绝对纯粹，但他无法保证自己能用爱人那种纯粹的爱来对待他，毕竟他的悲剧是她亲手酿成的，虽然她也是那个时代的受害者。现在他能确定了，他的爱多于恨。就连刚才拥抱他的姿势，他在过去六年中想象了无数次。如果可以，他要狠狠的拥抱她。
李阔双手轻轻抚着她的脸，依旧那么年轻，那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她。他想吻她，额头、鼻子、嘴唇。他慢慢靠近她，就要吻上去的时候，陶自然猛然说：“我不能！”
“怎么了？”
“我结婚了，我不能做对不起家庭的事情。”
李阔猛然间恢复了理智。
“你很失望吧，当时说我要找你，可是只是六年，我就结婚了，甚至还生了孩子。”
“没有，你应该这样。对不起，自然，刚才我不应该……”
“不怪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毕业后我越来越感觉自己无法保证能一直寻找你，一直爱你，爱那个记忆中的你。后来，我刻意慢慢淡忘你，再后来，你几乎不再出现在我的睡梦中、记忆中，我以为我忘了你，可是我没有，但我现在依旧没有办法拥有你。”自然又开始抽泣。
“我有了家庭，我不能背叛他们。”
“我能理解。”
“不，你不理解。”陶自然松开了拥抱着的双手，向后推了一步。
“我很痛苦，很痛苦李阔，我有爱人，可是我发现自己还依旧爱着你。学校里我是个好老师，家庭中我是个好妻子，好妈妈。可是在你面前，我永远就像一个失去理智的人。”
“自然”李阔伸出再度张开怀抱。
自然再次拥了过去。
李阔轻抚着她的头。
时间太久了，李阔有些支撑不住，他时不时的扶一下桌子。自然注意到了，把他扶到了床上休息。
自然坐在床边，对视，沉默不语。李阔伸出右手，去轻轻抚摸自然的脸庞，自然闭起了双眼，她默默感受着他，她知道，以后他们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她要为自己的这份情感画上一个句号。她慢慢的躺到了李阔身边，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李阔拥住了她。他们再也忍不住，热烈的拥吻起来，就像热烈期的年轻情侣。
但也就是亲吻，他们的道德不允许再做其他僭越的事情。许久，李阔沉沉睡去，自然抚摸着他沧桑的脸庞，温柔、认真，好像要把每道皱纹都刻在自己心里。
后来，她离开了，在李阔睡着的时候，没有和他说再见。
陶自然跟着团队离开了。坐上车的那一刻，她从车窗上看到了远处的他，在轻轻的和他挥手，她也挥了挥手，眼泪流了出来，车内车外的人都感动于这位老师的丰富情感，没想到这几天就让陶老师如此难舍。
然而只有李阔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此后，他们再也没有见面，但各自的心中都珍藏着那份永久的情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