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当我得到答案来到牌桌前时,果然金笑萌会一直等着我。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我随便地道了句歉就坐到位置上。
“你迟到,本来可以算你0:3落败的。”金笑萌肯定会对我迟到不满嘛。
“你可是我的好姐妹,怎么会让我这样败。”是不是听起来很阴阳?是的,就是要这个效果,一切都在我的计算之中。
我和金笑萌各自开局,我有专门给她准备的礼物,这是我刚刚学会的一套牌。
我打出第一张任务卡“幕府世家”后,周围发出一阵惊呼。谁都能看得出,这正是“蒙家千年”卡组的起手式。看来我在用沙砾,还有我梦中的那套牌吧?这张牌一出,刚惊呼过的人们回过味来,纷纷离去——毕竟这种自闭卡组实在没什么观赏性,人类就是这么俗气。
“蒙小姐,你竟然想用你家族的卡牌战胜我?你知道这套牌的强度没那么高。”还是熟悉的纳言快攻卡组。
蒙家千年对上快攻倒也还可以,毕竟重防守的卡组对付快攻总是不差。但纳言快攻是T0级的快攻卡组,“蒙家千年”就算是沙砾的版本,也最多摸到T2的边而已,我怎么用这种卡组赢得比赛呢?
几轮下来,虽然我扛住了攻击,清了两波场,但场上的脱脱也阿库拉都已经站稳,下一轮可能就是我的终结了。
“你的陷阱卡是不错,但你最多用坚守加卡苟一轮,那又怎样呢?连有债必偿也不够。“
“是啊,不够。”我打出起手就摸到一直没动的那张牌。
金基圣,是一张十分冷门的牌,一般的牌手可能需要回忆好一阵才能想起来竟然真有这张牌,效果也很平淡,否则怎么会不被注意到呢?
“你是故意放一张我祖先刺激我?这种把戏?”
“也许是我放错了吧?”我摊开手,又放下一张陷阱。
脱脱也发动攻击,我吃下了这一击;阿库拉发动攻击,我翻开了第一张陷阱。
“加卡坚守。”“不值一提。”
这是一张所有人都能料到,我也用过无数次的陷阱,完全不构成“惊喜”。
“等等,还有大兴土木。”我补充了后半句。
“你这套牌是随机组的吗?怎么会有这种新手卡?你玩10盘能有1盘触发这个复制加卡坚守吗?”大兴土木确实是一张新手卡,刮乐牌公司很多年前在红江推广时赠送的新手套牌里有这张牌,效果是满足几个不同的判定后,选择一个触发过的带有城市字样的陷阱复制效果。单凭这描述就知道,发动条件如此苛刻的卡怎么可能用来构筑嘛。
“是啊,我就随便苟命了。”因为我一直在解场,也在触发陷阱,也正好能触发一次大兴土木。
完全不意外的结果,我不过是又多苟了一轮。我打出一张地卡“昱都”,补了一张金氏筑城。接下来我只能被打残血了。
轮到我时,我抬起头:
“你祖宗是工程能力见长的,你应该记得你家筑城有啥效果吧?”
“当然记得,带有城市字样的卡牌持续回合+1,城市化卡组会用到。”
“那你要不要认真看看你祖宗的效果?”我问金笑萌,图穷匕见的时候到了。
“不就是,获得等于……”她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获得等同于本局游戏城市卡牌作用回合数的攻击力,并且对所有敌对目标造成等同于攻击力的伤害。“局势就这样逆转,我成了站场的一方,而她的血量也接近了危险线。
“你祖宗真是张好卡,可惜连你都用不好。”我有意嘲讽她。
“闭嘴,姓蒙的。”
用很冒险的偷鸡战术跑掉第一套牌后,金笑萌展示出了她作为强力快攻选手的实力。三轮过后,我们两人都只剩下最后一套卡组。
看起来很公平,不是吗?但我知道,我这套牌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卡组克制就是这样无情,我不认为我专门准备COUNTER一些传统快攻的SWM陷阱卡组能抵得过凶悍的克谢尼娅核心铺场卡组。
我会输吗?不,一定会有办法,我们蒙家人从来不会输给金家人,我,如果连这个争强好胜的小姑娘都赢不了,那我凭什么去夺冠?
为了赢,我可以在规则范围内用所有手段,即使她是金笑萌,算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我也要,赢!
我叫了5分钟暂停,思考我到底应该怎么赢下这极端劣势的对局。
我和金笑萌有什么共同点吗?有,我们都是御三家里面不受重视的成员,御三家也早已成为历史,我们都是失败者,所以才会在这里参赛,去实现鲤鱼那不可理喻的计划。
我和金笑萌有什么不同点吗?有,我的失败来自于十多年以前,我被我那个该死的父亲诱捕,那之后我就被关在那个病房度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她的失败来自于不久前的战争,输给了名不见传的曙光,当时的她还叫乌兰。
我们的共同点让我们有共同的记忆和记忆,我们的不同点让我有了更多的时间去……精神内耗!
这就是我唯一的机会,我不得不打开刻意尘封的记忆,在那间病房里不堪回首的记忆。
不堪回首,不是说身体受到摧残,不得不说阵线对我其实挺好的,营养搭配很合理。但是,那个狭小的空间里,时间太多太多,在那里我是一个彻底的废人,让我陷入了无尽的精神内耗:
我想起来过无数的事情,闪过无数的回忆,其中最痛苦的那些更是没完没了的在我脑中反复强化。“你是失败者,你是废人,你的一切都不值一提……”这些都是最表层的,更多恶毒的,极端的,丧心病狂的,无药可救的内容,我甚至不能在理智的情况下想出来,那些是只有在过于充足的时间里反复训练精神内耗才能得到的恐怖的东西。
这五分钟里,我逼着自己放弃理智,只保留完成比赛,要赢这么一点点必要的部分。我努力回想起所有最疯狂的内容,努力让这些东西反复折磨我的大脑。我曾经是最擅长精神折磨的审讯者,那么我一定也能再施展一次特长,就让我自己先做这个犯人吧!
我重新坐回桌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忽略这些内容,但此时的我已经彻底不受控制地宣泄着自己反复训练后的精神内耗成果,宣泄着被压抑很多年的精神折磨审讯技能。我只靠本能打牌,却用尽自己的语言、动作、表情……来表达深藏于心的,也许算欲望?
相比牌局,我更加关注金笑萌的状态,现在的她是我的猎物,是我的审讯对象。高速运转的大脑结合完美的工具和审讯者的本能,让金笑萌的每一个微小的神情和举止都被我完完全全抓住。我的余光注意到包括裁判在内的围观人群都不知何时后退了一步、两步……空出了一圈无人的区域,他们没有人敢接近这个牌桌,我的气场已经彻底震慑住了附近的所有人。
但牌局仍然不会撒谎,极端的劣势并不能被完全弥补,金笑萌尽管心态已经崩溃,但巨大的卡组优势和牌手的本能让她可以轻松斩杀我,我根本没有机会。
“很好, 你输了,你永远地输了,金家人永远地输了。“看起来,理智好像又回到了我这里,但我知道这背后是什么。
“难道不是你输了?你这个不可救药的疯子,我照样能在牌局上赢你!”
“那么,你敢赌吗?”我微笑地看着她,刚才的疯狂仿佛是另一个长得一样的人做的事。至少自认为,我现在是那么地甜美有礼,又那样地危险。不知怎么,我想起了一位死在我抢下的故人,她就是这样,危险而迷人。
她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反复纠结犹豫不敢按下去。她只要用最终状态的巨蟒攻击一下,就可以轻松剿杀我。但是,如果,我的陷阱卡是“有债必偿”呢?
真相显然是,我的那张卡绝对不是“有债必偿”,我手里的卡也根本不足以组织一次能够斩杀她的攻势。就算她这轮放过我,我一样会失败——如果她处在理性状态下,可是现在的她已经跟理性完全不沾边了。
“来吧,战胜了我,冠军就不远了,不是吗?亲爱的金小姐。”还是那样的甜美。如果没有这类的经历,也许我都不知道我也有这么动人的时候,因为全家人,或者说全艾飒的人都认为我是一个丑陋而危险的怪物。那位故人至少被认为是美丽而危险的怪物,比我强多了,让我有点嫉妒。
金笑萌始终下不了决心:如果错过这轮斩杀,也许会被我抓住机会反杀;但如果攻击出去,中了”有债必偿“,那么她的大好局面就会被断送,怎么办呢?
我看到开始烧绳,机会又来了。
“来吧,可怜的金家小姐,残废的金家小姐,你就是一个失败者,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抓不住机会的失败者,难怪会被乌兰击坠。无论如何你都和你那可悲的家族一样,只配留在历史的尘埃里。做出你的决策吧,快点,我等着你呢。“我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火候,我只想刺激她,让她在一系列的折磨下崩溃,而不想真的刺激她打出那张牌。
她还是没能下定决心,她无法判断我语言背后的真相是什么。绳子越来越短,接近尽头时,我轻声说:
“烧,尽,了。”金笑萌手中的游戏机已经滑落,上面淋漓着刚刚喷出的鲜血。至少现在,她一定是已经烧尽了,不能继续比赛。也就是说,我赢下了不可能的对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