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农书
【上林草木瑞光凝，圆明园的景致一丝一缕都透露着雅致，而忙碌的亲蚕礼后，我也终于有闲适之时来燕赏景物暄妍。】
【微飔动珠帘，四宜书屋的午后是极为阒寂的，又有别于北五所藏书斋，我踏足时并无旁人，随意往里几步，便见着几卷似乎刚被人翻阅过的书帙，合上书页是贾思勰的《齐民要术》】
这书倒是应景。【我随手翻开一页感慨道。】

【这和裴宅的阁楼有不尽相同的风情。读书前，我先从藏书房的骨骼皮肉开始详参。四面窗牗都造的窄长，南北启开，东西半阖——这应当与北省的大风离不开关系，开春过后，风尘扑人，肺腑心肠都吃沙子，古籍经典这些不堪折腾的，受不住大风天。】
【《齐民要术》了几页，忽然听风冲窗棂，炸雷似的响动，起身去关，不过片刻，回来时案前坐了个清瘦珠儿，小叶坠子在耳上雀跃着。】
“园篱、种葵之事，姑娘也很喜欢？”

【我显然对自己几分斤两过于高估，譬如眼风扫过了这页宋字，仅桑柘一篇，便有征引礼记月令，尚书大传，春秋考异邮……一颗缀着一颗叫我脑袋昏暝。】
【窗牖翕合的声儿不大，但传进耳清晰得很，还没将书阖上，一声有几分熟悉的声儿叫我意识到这本要术原是有主的，忙起身道。】没有，只是瞧着新鲜，还以为是谁落下在这儿，便翻了两页。
【一方丽影便至——乾清宫的裴慎容，我打过几回照面，一面说着，一面把书往她那儿推了推。】方才我囫囵翻了下，没做标记，也不知你看到哪一篇了。

“不妨事，我也是才翻看，什么都一知半解的。从前家里有一位通农事的老妈妈，上京以后，在小院里辟了一块菜地，种些丝瓜、小葱、扁豆之类的菜蔬，我跟着学，什么也没种好，就只学会了怎么除杂草。”
【这番话讲下来，两人俱是忍俊不禁。翁舍占姊妹自己尚算熟悉，省了那些虚礼，与菉竹姑娘一同坐下，又翻开那本《齐民要术》，笑盈盈。】
“姑娘可曾下过田地？这圆明园里有些花木园子和菜圃，可以去试试呢。”

能分清楚菜蔬便是能事儿了，若是那些枝叶没缀果子，我看什么都一个样。
【即便亲历了蚕桑，对于农稼也莫约知晓个囫囵儿，至于莳花这样幽栖逸事，也不能算沾边。翁舍占东园设有一亭，往南一射地小圃不满二亩，却有石榴聊泛，蒲桃酦醅——不过没少受我摧残（当然也少不了筠筠的份）至于本事却半分没学着。】
从未……说来惭愧，本想来圆明园见一番世面，但我思量来，还是不伸手了，免得毁了花农果农们的心血。
【说罢也笑，看向她手里的要术道。】我刚刚翻了两页，发现这农书少不了引经据典，心里一直纳闷，莫非农人稼穑也要学典籍不成？

“这有什么，辟块方寸大小的土地，播些种子便是了。既不碍着花农们，咱们也得些趣，像那小灯笼椒，很好养活，不过我们或许不会待到它收成的时候了。”【天子銮驾不会在圆明园停留太久，未见自己亲手所种的菜蔬收成，这也算是一桩不大不小的遗憾。】
“你这话说得有意思，我想，是写书的，难免引经据典，实则田埂上的老少爷们儿，字也不识几个，哪里看这些书，一年到头的农耕也都是口口相传的经验，只怕我拿这个书去请教，他们还要笑话我呢。”

我从未尝试过，不过园子里那些话实在娇贵。
【过去没有岁首裁花作春的闲雅，至于其中拙处，也不好再与她细说，总归我实在失了信心，更无亲手栽植，略一颔首便转了话头。】
我也这样疑惑，莫说识字的农人少，便是粗略学过一些，大抵也看不懂其中奥义。【说完，目光有拂向不远几本放了农书的竹架子。】就不知其他农书是不是也这样。

“这些书大约也不是给农人们看的，而是替为上者或不通晓农耕的书生武夫，又如咱们这样虽不懂田，但又识得几个字的闺中姑娘，让这些人也能明白何谓‘起自耕农，终于醋酸’，这书本后面，不是还写了酿造酱醋，煮胶制墨这些工艺。”
【简略地翻了翻书，既然是“益国利民，不朽之术”，篇幅也着实广阔，农、林、牧、渔、副尽都囊括，单我今日阅读，不足十之一二。】
“小竹，不如咱们学学酿酒吧，宫里栽种不得，酿酒倒是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