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那年，玛丽雅姆第一次听到“哈拉米”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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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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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我，玛丽雅姆。”
玛丽雅姆躲躲闪闪地看着她。
娜娜说：“现在我教你一句话，你好好记住，我的女儿：就像指南针总是指向北方一样，男人怪罪的手指总是指向女人。你要记住这句话，玛丽雅姆。”

“是你最喜欢的吗？”玛丽雅姆问。
“嗯，之一吧。”他微笑着说。

让我来告诉你。男人的心是一种狠毒的东西，玛丽雅姆。它不像母亲的子宫。它不会流血，它不会为了给你多点空间而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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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想象娜娜、那个时候的女人，她是如此的清醒明白，她如此厌恶男人，又如此地尊敬、害怕他。

指针终于指向十一点半，玛丽雅姆把那十一块卵石装进口袋里，走到外面。走向山溪途中，她见到娜娜在一株迎风摆舞的柳树之下，坐在树荫下的椅子上。玛丽雅姆不知道娜娜究竟有没有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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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雅姆看到了。一阵大风吹过，吹开了那像窗帘般垂着的柳树枝条，玛丽雅姆见到了树下的景象：那张背直的椅子，翻倒在地。一条绳子从高处的树枝垂下来。娜娜在绳子末端晃荡着。

我想，十五的玛丽雅姆，永远失去了父亲和母亲。
父亲从她的生命中消失，而母亲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玛丽雅姆想象自己身处喀布尔，一个陌生而拥挤的大城市，扎里勒曾经跟她说过，喀布尔在赫拉特以东六百五十公里。六百五十公里。她这辈子走过最长的路，是从泥屋步行到扎里勒家的两公里。她想象自己生活在那儿，在喀布尔，在这段难以想象的距离的另一端，生活在陌生人家里，而她必须屈从于这个陌生人的心情和他说出的要求。她将会为这个人，拉希德，打扫卫生，为他做饭，为他洗衣。也还会有其他家庭杂务——娜娜跟她说过丈夫都对妻子干些什么。在她的想象中，这些亲密关系是反常的行为，会给她带来痛苦，所以她一想到就不由心里害怕，浑身冒冷汗。

“坦白说，看到一个男人无法控制他的妻子，我觉得很不爽。”
他严厉地盯着玛丽雅姆。

留下她陪伴着那个被他的脑袋压得塌了下去的枕头，留下她等待痛楚慢慢平息，望着夜空中的寒星和一团婚纱似的、遮住了月亮的脸的云彩。

她第一次觉得和她的丈夫血脉相连。她告诉自己，他们终究会休戚与共。

“如果是女孩的话，”拉希德说，“尽管其实是个男的，但，如果是个女孩的话，那么你想给她起什么名字都可以。”

她想起了娜娜曾经对她说过，每一片雪花都是人世间某个悲哀的女人叹出的一口气。她还说所有这些叹息飘到天上，聚成了云层，然后变成细小的雪花，寂静地飘落在地面的人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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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让人想起像我们这样的女人要承受多少苦难，她当时说，我们多么安静地忍受一切降临在我们身上的灾难。

就在那个星期，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玛丽雅姆在院子里选了地方，挖了一个洞。

但经过了四年的婚姻生活之后，玛丽雅姆清楚地看到一个心存恐惧的女人的忍耐度有多么大。
玛丽雅姆是一个心怀恐惧的女人。

她害怕他反复无常的心情和暴烈的脾气，她也害怕他的专横，甚至平时买点油盐酱醋也会惹他发火，一次又一次地招来他的耳光和拳打脚踢，而过后，他有时候会说着脏话道歉，有时候则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