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景治十年四月初，湖广白莲起义军气势汹汹，有北上进攻，掠河南、逼直隶之嫌。时雍王监国，睿王为靖逆大将军、靖王为宣威大将军、宪王主筹粮草、宝王负责赈济等，朝野大有上下齐心，共克时艰之外相。仲凭已遇见到夺嫡一触即发，在接到调任陕甘的诏令后，交待族人谨慎行事、毋涉党争后，随即赴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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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凭：小叔有啥事找我
茂周：近来京城多雨，记得你说过肩头旧伤总在下雨天疼，前几日我见库房里还有几两虎骨，教人制了膏药给你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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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凭：多谢小叔记挂我，这几日忙得很，我也顾不得伤痛了，您不说我还真忘了
茂周：出门在外到底不如家里舒服，当时怎么就铁了心外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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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凭：（苦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哪里有回头路可走，叔叔也做过外放不是
茂周：你也是要做玛法的人了，我没有再教训你的理由了（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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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凭：（大概想到对方说什么）还记得小时候你带着仲宵我们读书，也不知道我有没有福气带着小孙子们习字念书
茂周：怎么会没有的！别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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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凭：有道是倾巢之下岂有完卵——朝堂上整日风云莫变，即便是我业难预料明日是甚麽来临
茂周：小叔我是懂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咱们不管就是，等你忙完述职回来，约上仲宵他们，咱们再喝一顿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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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在兰州风沙里时间久了，竟觉得京城的雨水太多，眼瞧着廊外冷雨打芭蕉，只觉得周身一片湿冷孤寒，仿佛终日都覆身於悬冰之上。难得归京又逢休沐，是以教人取了暖裘裹身，其余一概无端的人情皆拒在门外】
【红罗烧红的茶炉上兰烟滚滚氤氲，罩着富察孝若日益濒临苍老的眉眼，像难以言说的史卷】
九叔？【常随通秉院外候着的贵客，闻是九叔，不免有些疑惑，但无异议，便道】难得能同长辈们见面，不必另外寻茶室了，就在这吧，我去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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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官至高位，俯瞰国朝万里，我就能忘却生母早逝那样锥心刺骨的疼痛，而今我见九叔，思绪辗转至敬宗末年昏暗的旧忆里，亦心如坠深渊，仿佛没有尽头】
【母亲早逝，父亲醉心问道，少缺双亲教诲，少有人费心牵挂，以至于我了弱冠之年方识人伦之爱】
小叔一贯记挂我，【低眉应道】近来这几日忙得很，到今天才算有片刻喘息，甚麽伤痛、宿疾的，您不说我还真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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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簪缨文魁立世的清贵门庭，自然以翰林院等处为供职最佳所在，但我知道与其长久偏安一隅躲避，倒不如豁出身家性命也要活得潇洒肆意。知道小叔恐我一人孤身在外形单影只，不如京中兄弟齐聚，业好有个照应，可他不知，我最怕的便是举族团圆，那时候我才是最孤单的】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哪里有回头路可走，【话里不仅在说外放二十年的辛苦，也是在将为官、为人的苦楚】记得小叔也在山西做过外放，其中辛苦与乐趣儿，您当同我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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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几何时，我也想做个襄助明君圣主的忠臣、贤臣，可命运不济、宿命无垠，半生漂泊也只能做个孤臣。党争掀起宦海上的鲸涛鼍浪，几欲将我掀翻，可惜我命硬，几次都走不到阎王爷面前】
【极快的瞥了眼九叔面上的意味不明与欲言又止，便站起身行至窗前，望向满庭翠玉青碧，似有所思道】
小叔您的学问最好，同咸安宫的学究差不离儿，我还记得小时候你带着仲宵我们读书，【一顿】当年可真是好时光，也不知道我有没有福气带着小孙子们习字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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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负两省重担，权责一身，自然引虎狼眈眈——不过文人门庭里走出来的儿郎骨头最硬，想要啃我，自己也要有过硬的爪牙才行】
有道是倾巢之下岂有完卵。朝堂上整日风云莫变，即便是我业难预料明日是甚麽来临。
【白莲教乱不过是点燃党争的引线，归根结底还是人贪欲无限，兄弟阋墙、父子坠心的悲剧反复无常与我们何干，可却难保毒火不会烧到寻常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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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婶母的娘家子侄月前从鲁地捎来一罐银针茶，我一时没舍得喝，今儿你和我一起尝尝罢。”
（将茶罐交与堂中听差，示意人赶紧着烹水沏茶。闻人问起来意，适才轩一轩眉）
“其实寻你倒无甚大事，近来京城多雨，记得你提过肩上旧伤总在阴雨连绵时作痛，恰巧库房里还有几两虎骨，我便拿去教人制了膏药，这下给你送来。”
（复从袖中摸出一个瓷钵，探手置于案上）
“你年纪虽轻，可也要记得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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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叔侄谢甚么谢，（浑不在意地一摇手）幸而府中还有些药材，否则一时之间都不知上哪儿踅摸去。”
（约顿一顿，又道起后话）
“都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咱们家教导儿郎一向也依着这条，只是还有一句话呢，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哪怕去江浙还要担忧着雨季手足不利索，更何况陕甘离京城千里余，亦称不上富庶地界。”
（再续）
“当初你怎么就铁了心要外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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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外放时才几岁年纪，你如今几岁年纪了？况且——”
（我赴外任时不过一介知府，实也不算多少分量，然而总督正是一方重臣、封疆大吏，举止哪有多么轻巧。）
“罢了，你也是要做玛法的人了，我再以长辈这重身份训诲你已不合适。”
（到底欲言又止，正逢听差奉茶上来，手背一试便知晾成了七分烫，遂吹吹水面，吃了小半盏后才开口）
“既没有回头路，那就一直往前走罢，说不准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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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你们的年岁没差太远，长辈们恐我领着你们不干正事，所以抢先嘱咐我带你们读书。”
（提及畴昔往事，倒还似云烟过眼，不觉数十载光景流逝，此时确然已非彼时。）
“怎么会没有！你别胡思乱想。”
（声调不由一高，斥他一句，随即又低下去）
“这几年新春赐福，论及贵戚重臣一列，也未见少了你那一张，没甚么可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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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讲的这些小叔我都懂，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管他就是。”
（再陈）
“咱们家多少代先祖皆是这样过来的，回头再看时，多险的境地都已成云淡风轻了。”
（我少时曾在父亲书房中瞧见一幅扇面，上题“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只消以不变应万变，合该是应着这一句的。）
“等你忙完这一阵述职回来，再唤上仲宵他们，小叔请你们吃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