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到最远是滇南，见识过彩云之南的山和水，四季如春的花与木，从未见过辽阔草原，只能借山庄遥想汉水连天阔的豪气，为景色所震撼。我年纪小，得陛下的优待，很好心的恩准我几天假，这才有空四处转转，要说漫无目的，实也非然，承德地方不大，统共就那么几个去处，三步一熟人，五步一贵主，到底拘着性子，不如真正在宫外畅快】
【玩着腰间佩戴的璎珞穂尾，蒙古短袍色彩稠丽，是很利落的装束，只是穿在自个儿身上就有几分四不像的味道，我虽顽劣，但汉女的骨血天性使我对骑射不甚在行，连上马都困难，莫说是争彩头。扬起一阵风尘，靴止息前，我扬眸，被眼前一幕所惊艳——少年红绸蒙目，凭声辩位，三指扣弦，箭射得锐锋凌厉，正中靶心。尔后一手扯带，摘了遮蔽视线的绸缎，忍不住在旁拍掌】
：十四爷好箭法！您射箭原来这样厉害！
【马保全冲我弯了弯腰，我亦笑眯眯的同他颔首打招呼，不说熟稔，混个脸熟总是有的。很想开口问他，去年冬天拿回去的那副画，是不是给丢了，扔了是最好。但唯恐他旧事重提，真的记起来，还是选择三缄其口。】
：我还以为……【还以为跟鹤公主说的，她兄长是个花架子】

[热河|承德行宫]---山庄避暑平原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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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的风是广阔的、湿润的诚然这只是属于我源自于“热河”二字的无端由遐想，显然这里看不见什么广阔无垠的河流、湖泊——是那种可叫人写出“沉舟侧畔千帆”的名句，只有一条供给避暑山庄的温泉，虽说这条河又有三个源，也是不足够支撑起“湿润”这样的字眼，可因我实在困于北京城多时，常感受到难以比喻的干燥，雨很少，太阳很毒，仅有的水分都被蒸发，我不怎么喜欢北京城——秋季除外。这里不同，草甸子上好像每颗小草都拥抱着露珠，每一颗露珠里都有一个乾坤。】
【诚然我是很坦然的享受着这样纯粹的赞叹的，但并不表示我不会因此而腼腆、害羞，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谦虚、恭谨，是一种很美好的品质，似温润如玉的外衣。下意识的摸了摸鼻梁杆，我是因为不检点与蒙古汉子们打赌、起哄，胡乱起的彩头——他们要我手里的玉扳指，才迫不得已“红绸加眼”陈桥上作了赵匡胤。】
【那块红绸子叫我拽下来的时候，周婉侍就映入了眼底，我打量着她——这很难不叫人去打量、端详她，她似乎叫这蒙古袍子衬了起来，五颜六色的，与她在乾清门下作婉侍时大不相同，她那件旗装制服用色很拘谨，连绣花也很克制，显不出她的年岁，倘或没有一件亮色的大氅，很难在紫禁城发觉她。我尚且还没有来得及恭维她的赞美，便被下一句截断，很疑惑的询问道。】
还以为什么？

【目光短瞬的交汇，很难坦然接受他毫无避讳的端详，堪堪移向别处，从喉间滚出艰涩的音阶，清了清嗓子。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过分宽大的蒙古袍并不合衬，罩在身上只觉得肩膀沉甸甸，配饰和帽子都太重了些。这时候又抬眼，先从他手心里的红绸一路朝上看到他高束的冠发，那双令我难以忘怀的眼睛——已经过去一整个冬春，我在心底默念】
：没什么…【偏首过去，砖头就将衔鹤出卖个彻底】：是怀明公主说的，她的兄长除了招猫逗狗，别无所擅。
【料想他们兄妹关系和睦，就算真从我这里听说甚么，大抵也无碍。依我看则很不能苟同这番话，毋论从哪方面来看，他都算极有风度之人，任哪样都无可指摘。这时我又抬头，笑得眼底亮晶晶的，马保全抢在我开口之前，又举一支箭，春山微蹙，似为他打断我而不满，转而看向训彧，又笑得春风化雨般和煦】
：您为何要在这里射箭呢，是跟谁比试吗？【试图拢拢衣袖，完全不如旗装轻快灵动，抬臂都勉强】：有彩头吗？

怀明——
【这两个字的话说的咬牙切齿。真是人逢知己千杯少，我遇上这两个妹妹，一言以蔽之——三碗不过岗。】
【好似天顷刻间暗了下来，不是飘来一朵云，也绝非因为心境的变迁，全仰赖这时候我的目光短暂的落在了那一小截绸子上，才察觉这天还没有手中的绸子亮。又或许我叫它蒙蔽许久，复见了光明才错以为天光正盛。草甸子上的草是绿的，绿的发慌，绿的能躺出一副画来，比千里江山图还要艳。】
【我很难在这里为自己辩解，其实我仔细想好像也没有什么可辩驳的，我总不好意思在人跟前派起我姊妹的不是，于是我只能笑的无可奈何的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招猫逗狗，那她说的对。
有一点彩头。【马保全按照往常的节奏，往我手里递了下一只剑，我一面同她讲话，一面把箭矢搭弓，这箭很漂亮，点缀着一种我不太认识的鸟毛作箭羽，不是寻常的白色，褐色的底有很漂亮的斑点。这时候我在想她的提问，原由我也不晓得怎么要来射箭，可热河不就这点乐趣吗，骑马、射箭、布库、篝火，也没有别的了，要再说出个六七八九十，那也很难。】
是我的玉扳指。蒙古人射箭射的好，没有不中的，要赢只能闭着眼睛了，你想看看？
【她过来说话的时候，那群人已经去了别的地方欢闹了，整个草原上一直弥漫着这种极快乐的氛围，吵吵嚷嚷的，以至于我瞄准、射箭的时候，也很快乐，瞄的很快，一支接着一支，同在箭亭的时候很不一样。箭破空而出时，会发出铮的响动，与这热闹的草原交叠，像快乐的蒙古小调。褐色的尾羽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彩色的影，像一只雏鹰，这很令人忘怀。于是我很自然的把马保全新递过来的那箭矢递给她。】
你的弓箭呢，琪琪格。你穿着蒙古人的袍子，不来试试？彩头还是这玉扳指。【我叫马保全去给她取一把力小的弓来。】

【我就那么堂而皇之的藉着天光、藉着热河风里张扬的自由站在他身边，姑且将规矩尊卑和虚无缥缈的头衔抛诸脑后，再一次做回周生生这个人，仿佛只要这样想，同他说话的底气就能足些，胆子能再大一点。于是悄悄地挺直腰板，认真的看他一箭接着一箭射中箭靶——好厉害，兀自在心中感叹，往日在家中看阿玛射箭，都不胜他这般意态得闲】
【尔后听闻前因后果，眸光才舍得偏移一寸，分去些许眼神觑那群聚在一道的蒙古壮汉，一个手腕子比我的手臂还要粗，平时里见到都避之不及，真是吓人，哪里能同他相较呢，还想赢彩头，业不知是从哪里冒出的一股自豪感，忍不住勾了勾唇，抿出一个笑，然后飞快的以袖掩面，佯装无事发生的摸了摸鼻尖。得说沾了箭场的光，得以光明正大的朝有他的一侧睇去，我是在看那支特别的箭羽，才不是他】
：想看。
【郑重其事的颔首，畴昔虽有见面，但从未敢多在他身上流连一秒，生怕被周围人看出端倪，我的司马昭之心就将人尽皆知，还不是时候。此刻我见他手里空空如也，料想彩头已被置在某个三彩盘里，只等有缘人来取。如此想着，手里蓦得被马保全塞了一把弓，很明显比他握着的要小一圈，但凭我臂力要拉开它，依旧费力。我算是半推半就的被推到人前，右手握弓，左手按在弦上，每每想拉动它，都不得精髓的让弦从指节溜走，震得虎口隐隐生麻。余光瞥到马保全，他鼓足十二分的热情希冀我在下一次尝试中能成功，又在我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像个泄气的皮球，再难提起劲。我看他，又看不争气的弓矢，只觉得耳根滚烫，再一次萌生要逃离这里的念头，就像上次的风雪夜】
【收回手，匆忙的欲将小弓递还马保全】：我……阿玛没教过我这些，您知道的，在紫禁城里，我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些。您的彩头倘若能赢回来，我…我下回再看罢！

【她带着一点书卷气，与这蒙古袍子其实并不相宜，却在她握着这把弓箭时，出现了某种莫名的契合，她就像是很娟秀的蒙古女孩，有很虔诚的信仰，五彩斑斓的经幡前，笑起来既大方又很腼腆。分明是艳丽的，却叫人有一种浅浅的错觉，很似宋徽宗池塘秋晚图里的那枝莲蓬。】
不是……【我大约是苦笑着摆手打断她的，她跃跃欲试的拿这小弓弦当单弦琴，一回一回的细致拨弄，弄出一曲塞上曲，明妃听了也得垂落泪珠。我可见她兴致勃勃、屡败屡战实无插嘴的余地——我曾张了两次嘴，都没能开口，于是我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等着她自己歇下来才询问她。】
不疼吗？你的手。【我第一次见人这样胡乱拉弓的，她搭弓的时候就想叫停她，糟糕的像我姐姐笔下的柳条，是全无章法的、莽撞的——想及此，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契合的点。我一面这样说着，去翻她的左右手掌看。】
没得再换了，没有比这力更小的弓了，在要小一些，得从撒丫子在草原上奔跑的蒙古孩子手里抢了。哦，你看这里白了，一会子就回发红，会火辣辣的疼。
【那可不好抢，那些皮肤被晒成褐色的小孩，在马背上比在陆地上走的还稳健，小树枝一样的弓箭却也能箭无虚发，这很令人赞叹。我见她想要退回弯弓，也止住她。】
你阿玛没有教过？那你要备好束脩，我来教你，倘或你会了，把那玉扳指作贺礼送你好了。【而后我忽然想到大约没有女孩子喜欢玉扳指这样的东西，索性也好，打法她离去罢。】哦……或许你不喜欢玉扳指，那我没有好彩头了。你要不要去同人摸点药膏罢，一会子摔了茶碗杯碟可不要赖我。

【她带着一点书卷气，与这蒙古袍子其实并不相宜，却在她握着这把弓箭时，出现了某种莫名的契合，她就像是很娟秀的蒙古女孩，有很虔诚的信仰，五彩斑斓的经幡前，笑起来既大方又很腼腆。分明是艳丽的，却叫人有一种浅浅的错觉，很似宋徽宗池塘秋晚图里的那枝莲蓬。】
不是……【我大约是苦笑着摆手打断她的，她跃跃欲试的拿这小弓弦当单弦琴，一回一回的细致拨弄，弄出一曲塞上曲，明妃听了也得垂落泪珠。我可见她兴致勃勃、屡败屡战实无插嘴的余地——我曾张了两次嘴，都没能开口，于是我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等着她自己歇下来才询问她。】
不疼吗？你的手。【我第一次见人这样胡乱拉弓的，她搭弓的时候就想叫停她，糟糕的像我姐姐笔下的柳条，是全无章法的、莽撞的——想及此，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契合的点。我一面这样说着，去翻她的左右手掌看。】
没得再换了，没有比这力更小的弓了，在要小一些，得从撒丫子在草原上奔跑的蒙古孩子手里抢了。哦，你看这里白了，一会子就回发红，会火辣辣的疼。
【那可不好抢，那些皮肤被晒成褐色的小孩，在马背上比在陆地上走的还稳健，小树枝一样的弓箭却也能箭无虚发，这很令人赞叹。我见她想要退回弯弓，也止住她。】
你阿玛没有教过？那你要备好束脩，我来教你，倘或你会了，把那玉扳指作贺礼送你好了。【而后我忽然想到大约没有女孩子喜欢玉扳指这样的东西，索性也好，打法她离去罢。】哦……或许你不喜欢玉扳指，那我没有好彩头了。你要不要去同人摸点药膏罢，一会子摔了茶碗杯碟可不要赖我。

【那个机灵剔透的小姑娘大约是被我遗忘在了滇南，怎么没有把她带进宫城，不然为何数次见他，都紧张的措不成辞，磕绊说不出真正所想，诨像重锁铜雀没有生趣的灵魂。很想原地跺跺脚，然后撒开了跑个没影，实在是没有脸面留在这里了，谁能次次在喜欢的人面前出洋相呢，也唯有我了，从另一重角度来说，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我的一双手因为摸不清门道胡乱拉弦，刻下觉得血液逆涌，摊平的掌心由白变红，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而不自觉的颤抖。但我的注意力很快倾付于被他轻轻扳正仔细察看的手指，忽然觉得虎口也没有那么震麻，手也不痛，只是心里很痒，像是一翎雀羽划过心上最柔软的部分，心软的不像话】
：疼…不是，不太疼，休息一会就好了。【蓦得抽回手背在身后，慌乱的不断搅着拇指的关节，仰头有点稚气的指责弓矢的不是】：是弓太重了，要去抢孩子的吗？这不太好，我好歹是姐姐，不能抢小孩儿的顽。
【大言不惭的自诩，这些自幼在马背上长大的孩子听到恐怕都得嗤之以鼻，那我纵不好说是抢不过他们，随口给自己找的台阶罢。识海内飞快运转，寻不出一件堪称束脩之礼的东西，或许因是要赠与他的东西，才会如此慎重，不愿轻易拿样东西糊弄，于我而言有非比寻常的意义】
：我阿玛是陕甘总督，素日里就忙，闲下来识文教赋的更多，没有人教，自然就没学过。【思忖爿刻，妆奁里无非是玉簪珠钗，腕上只有铃铃作响的一钏银镯，他大抵看不上，也没有用，但还是礼貌地问了】：您想要甚么，我只有腕子上的手钏还值点银子，只您若肯让我赊账，等我想到要拿甚么孝敬“师父”，待回宫再补给您成不成。但我想——【我的目光复又回溯，偷瞄他拉起的长弓】：用您的弓教我，行吗？

不大疼？【她到是像个豪杰，只怕一会子疼起来，要掉眼泪。她的一双手铺平在眼下，有一个很柔和的弯曲弧度，十指干干净净的，指尖上透着微微的红，握一杆笔正正好，哪里像能握弓的样子呢？】
用你的帕子打个结，绕两圈儿套手上罢，到也没破皮。【我想是并无大碍的，可我又不晓得他们这些女孩养的娇惯不娇惯，一会子如草莽一会子又要掉眼泪，不晓得今日是扮林黛玉还是鲁智深。见她并不想要走的样子，索性嘱咐她包手。】
这是自然了，你阿玛有好本事，不必请你作花木兰，哪里着急教导你这项了？会写个字会填个词，会伤春会悲秋也就够打法晨光了。【也笑了。】那不敢要了，我也不能图你一点银子钱，传出去，我姐姐会教训我。也不敢请你作学生，你要是学的不好，岂不是砸了我的金字招牌，这很不好，欸，我后悔了。
【这把？当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我自己的那把弓的时候，我在想，她或许……她其实并不是想学射箭的，也并不想真想用这把弓，她是想吃苹果，又不肯自己种树，嘱咐人买来了，要洗干净，削了皮，切成一小丁的小块儿送到她自己嘴里，她只想攥取这胜利的果实罢了，于苹果本身并无挂碍。于是我很试探的询问她。】
那……是要我先帮你把弓握住，然后帮你把弓撑开？等你说“放”的时候，我就松手？

【热河的天仿佛更蓝，也更广阔，我们似是天地间最微渺的存在，风一吹，投身滚滚的历史长河中，作史官笔下无关紧要的一笔，涵盖我的故事，他的一生。当着很乖顺的听他的话，信手掏出素帕一圈又一圈的裹住掌心，然后在上面打了个漂亮的小蝴蝶结】
：好啦，你看！【举起左手放在耳畔给他看，小姑娘笑得很灿烂，浑然不觉刚才还身临窘境，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忘性大，不记事的性子自然也少了很多莫须有的烦恼。甫听后文，脸上的笑占不住，垮着张脸，很明显不太高兴，站近一步的距离，要在青天白日的原上同他辩个明白】
：十四爷，贝勒爷，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您前头才说的要教我，怎能一转头就变卦，实不是君子所为。【我正色】：钱财多庸俗，您必然也不缺，我若要赠，自然是别出心裁的玩意儿，只是行宫里备不齐全，总得回了宫去准备，才不辜负您——【欲先下嘴为强】：费心教会我。
【他说对了。我哪是真心实意想学射箭，只是想趁机摸摸他用过的弓，仅此而已。仿佛将毕生的机灵劲儿都用在编造这个看似天衣无缝的谎言上，业不知他有没有看清我的真实意图。舔了舔唇，义正言辞的诡辩】
：自然是要从怎样握弓开始学，基本功打不好才会像我刚才那样【晃动包扎过的柔荑，很可怜的吸了吸鼻子，情绪说来就来】：还是挺疼的。哪里需要您撑弓，您用它把我教会，明天走出去我也不会丢您的脸。
【重新拾起那把小弓，摆弄的很不像样，不再看他，又像是很认真的在琢磨】：是按住哪里来着…这样，还是这样…？

这里——
【我只得投降，同她指了指握把上的鲨鱼皮垫。见她也退了一步，终于没有惦记我手里那一把，我真害怕她握不住砸地上，这样好的弓就没了。我看她一团高兴，比那群小孩好不了多少，已很预备的想到，明儿手麻了手疼了，躲在帐子里还不知道怎么哭，一准是要怨我的。】
握这里，但不要握死，像这样轻轻推出去，是很放松的。
【我不晓得她要怎样，只觉得她变脸的快，一会子快乐的像叽叽喳喳的灰尾巴麻雀，一会子垂头丧气说委屈。我小心翼翼拿眼睛去看她的眼睛，一而再、再而三的确认她没有把颤颤巍巍的眼泪花当装饰挂在睫毛上，才帮她把箭尾卡好，量好了位置递到了她的手中。偏头让马保全去把靶挪近一些，他好似受了周生生许多恩惠，把那靶心近了又近还不死心，以至于我正低头同她讲“也不是小瞧你，只是……”然后我一抬头，就见一轮红日升座在我眼前。】再往后退几步！这距离都没有弓长！
别出心裁？那也行，我等着瞧，只怕你夸下海口，晚上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动脑筋，下回见着我，要躲着走了。【我只当她是夸下海口，不敢要她的“束脩”，只怕那全是惊吓，一面说，一面搭弓给她看，也帮她搭架势。】
先用三指勾弦罢，等你拿下了彩头，再学用拇指扣弦，那样更潇洒，也更利落。
【我虽这样讲，却也打定主意她只是一时兴起，未必肯再去靶场的，到不是果真小瞧她，她自己也讲了——抽不出空闲。】
勾弦，要勾的浅一点，要轻。【然后绕路去她背后，去平她的胳膊，去平她的肩，这肩膀真薄，我已经察觉她的肩膀在抖，料定她一准握不住这弓要嚷背疼了，我其实从来没有见过她哭，也没有过这样的听闻，可我总觉得她会哭，很会哭。】
不要耸肩，要放松……【她的箭头在她毫无察觉的时候已经悄悄的、悄悄的往下滑再一次往下滑，这样射出来的剑，会像柳枝一样垂落到地上，因她正拧着眉毛去看那靶心，全无心估计这一头。索性帮她扶正了弓，去托她的手肘往后画圆。我想了许多措辞，譬如，要把张弓想作一轮圆月，要很舒展的去拉开这张弓。】用你的食指去勾你自己的嘴角，你的眼睛，就能顺着你的箭杆去找靶心了。
【也不必费劲去找靶心，那靶心几乎就近在眼前，她站在我刚才站着的位置，闭着眼睛我也能找到靶心。我知道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措辞去形容去描述，因为她的后手也撑不住了，这是比箭在弦不得不发更急迫的情形了，我的手几乎做了太师椅的扶手，由这位周太师随意支着，几是笑着同她讲。】放罢。

【低头鼓捣这把小弓，它看似不起眼，没成想简单的拉弓射箭里门道那么多，我作为外行，连轻松将它拿起都费劲，幸而他好为人师，讲得详细，也耐心，不似其他人笼统的教学，总是听个囫囵，半点都用不到实操。马保全实在是个贴心人，我这么形容他也不大对，因那靶心离我近了又近，就差在说「周姐姐，劳您抬手，把箭插在靶心上罢！」不相信我能射中，又恐我不高兴，故而想此一出】
【箭尾勾好，由他递握到手里，举起时头自然微侧，眯起一只眼，以三指勾弦向内倾斜，后胳膊因用力过甚而忍不住颤抖，自然而然的垂下，减轻举弓带来的酸涩感，他的手很适时的托起我的手臂，摆正我的肩膀，要我目视前方，态度要端正，姿势也要标准。】
：您等着吧，我准备的东西和他人定然不同，包您【满意可不敢说】：印象深刻。
【大话要说，肩骨一壁却还在抖，连带着箭心朝下，不察觉已偏离箭靶，如此射出去，像是射不中任何东西的，即使它近在眼前也要偏移。可又不甘心就此被他小瞧去，动不动就要摆事实讲歪理，刁蛮又任性，却又碍着体面不得不做些表面功夫，我怕他这样想我，也怕他下次见到我先绕道走。这又不太可能，因他已去了文丞相，本就见得极少，如此咬牙坚持着，倒先让他发觉端倪，很是贴心的扶住我，作我的底气供我倚靠，知道他就在身后，借他的力撑得很轻松，三指又搭上弦，轻轻朝里扣，食指占力最多，将弦往后拨，再次眯起左眼，蓄势待发】
【很清脆利落的一声，箭在靶上，却未正中靶心，转念又想，马保全摆的这样近，再不中的话，真成傻子了。后手几乎是同一刻垂拢到裙边，擦过他的手心，兼因骤然的放松，左手倏尔收紧力度握紧弓矢，没让它砸在自己靴上，不然得瘸着腿回去，弓还给马保全，笑弯双月，摊开柔荑向他讨赏】
：我学会了，十四爷，奴才的玉扳指呢。

【怎么还能记得讨赏呢，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其实我想要很艰难的询问她“你学会什么了”，但是因仍然心悸于那一句“印象深刻”，于是我在收回摊开双手时庄严宣誓，决议不在驳她的任何一句话，否则明儿早上一起床，帐子下面指不定盘着一只什么颜色的巨蟒。】
马保全。
【马保全去把那一枚玉扳指收了回来，它叫人放在一个彩盘子里，彩盘又搁置在一个托盘内，在繁复的颜色与花纹中映的清凉透亮非常。也的确是一件爱物，这扳指承然算不得新，却因的确没有什么使用痕迹，到也绝非旧物，论起来，它并非作为彩头而诞生的，但充作彩头也很不错，是素面的武扳指，所以蒙古人会喜欢，刻了字、提了诗他们反到觉得小气，可若真要讲实在的用，到底更喜欢手头上那个犀角的，很利索，颜色也很正。大约连它自己也没想到最后拿走这个彩头的会是周生生，手拿着稍微比了一下，她的手指像她的肩一样薄，其实不用可以去比也晓得她用不上，我只是突发奇想的，想晓得她的指节究竟有多薄。】
拿去顽罢。
【我把那枚扳指放在她手心，这一回叫这和田白玉映她一双手圆润轻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