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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与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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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上海1楼2023-08-31 23:42回复
    【英王剧本第三幕】
    【1】
    【南疆,浑河蟒行,在一片平坦荒原上撕出一道混浊的巨大裂缝,喀什噶尔的灵和火都在此湮灭,被沙浆泥流磨作芥子大小的尘埃。】
    【灰浊河水上漂浮着颓败惨然的尸身,年青肿胀的脸孔间偶尔浮露出一张枉死的悲相——有时是长发如藻的女人,有时是身长尚不及马鞭的幼儿,妇孺曝死逼迫王师停于浑河北岸,流入衰败黄脉的血污毒如鸩砒,致使盲目陶醉的将心剧烈痉挛,一支具备欲望、野蛮、凶悍阵气的师旅开始矛盾,凶狠无道的天性掌管的生杀世界已危如累卵。】
    【烛下青焰抖颤,切肤之寒钉进骨髓,河流上尸体高亢而凄厉的悲号化成尖锐的影子,刺进主帅的营帐。案前,行军沙盘仍受焰眼所顾,模糊的烛血遍渗任何一个角隅。】
    “萨哈廉,我们不能再等了。”
    【目色阴沉的觉罗子嗣们相对而立,眉下寒邃,自己颌边深深陷出一线,仿佛随时咬裂生铁。】
    “王师主力扎营于北岸,已属下策,再如此等下去,白费辎重粮草,玉部挟质拖延,就是要耗死我们!”
    【2】
    【英吉沙尔、牌素巴特两座城池还有成千上百种天性,永远都会摇摆在本能求生与精神获死里,萨哈廉也被这种摇摆挟持了,他在犹豫是做煞神还是圣人!无数对极之间,我不合时宜地想起曾与他判定一个巴林儿郎的生死,如此简单而原始的原则,化用于旅钺师斧的刃沿上,却极其天真粗陋地把我和萨哈廉对调了位置,使我要作激/进,而他偏向万全。该死,南疆的荒原风棘几乎把牛皮帘绞碎,营帐的骨骼发出浮躁的鼓动,不得不提高声量。】
    “不然呢,我军自大河拐,一路乘胜追击,克复浑阿巴特、沙布都尔,如今,英吉沙尔、牌素巴特两城就在眼前,只差这一步之距,萨哈廉,难道我们要一直这么耗下去?”
    【征战都是自肉身起始,要善意和将心栖息在同一个胸膛,未免拥挤不堪,只会撑烂他那颗蓬勃冲动的年轻心脏。拔出腰间剑,干涸的血渍填补在夔纹缝隙间,早就被浑河风刮净了锈腥之味。指向沙盘中泰然的北岸城池,目炬烈烈。】
    “你我所率之师,浑阿巴特、沙布都尔城皆克,难道还攻不下这两座浑河之城吗?”
    【3】
    【虎口裂伤处绑着潦草的纱布,追击溃骑的沸腾感仍然留在伤口里。治军重势,该是气如雷胆,夜袭叛军的鲜血洒在虎口时,胸腔里都震颤着狂热,隔断那名迎面袭来的将领缨枪时想也没想,劈挡那杆鬼电般的长枪,甚至未曾感受到虎口的痛意,直到一双烧红的招子逐渐冷下,巨骊铁蹄踏过沉重的肉堤,才忽然瞥见流血的虎口。】
    【这伤已快好了,军阵却踯躅不前,未能一鼓作气,则再而衰,三而竭!长指重新攥起,扯下那块泛黄纱布,我想要告诉萨哈廉,他身上的高尚的、良善的教养救不回外面那些漂积的浮尸,连最本能的求生欲望都无法使他们完成自救,兵临城下的军阵又如何做到?何况,军机不待,时机一旦错过,就伸不出愚昧的悔手了。】
    “如此迁延不进,必定贻误军机,你要知英牌二城不收复,徕宁城岌岌可危!一旦错过时机,你我万悔难追。萨哈廉,不能再犹豫了。”


    IP属地:上海2楼2023-09-02 0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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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王剧本第十四幕】
      【1】
      【血淋淋犹如恶鬼的弦月在云中出没,逼近沉默中的行辕营帐,篝光把古老沉重的月色嚼碎,吐在医棚内将士们血肉模糊的伤口上,这种疗愈效果微乎其微的“伤药”,却能极佳地止住受痛苦烹煮的哀嚎,篝木烧裂的碎响已经快要盖过这些痛吟声,一语不发进了营帐,鳞甲作响,右手按在剑柄上,入内就听到额尔赫不耐烦的声音,萨哈廉也在帐中,正对着行军图紧锁剑眉,黑色的眼睛有火在燃烧。】
      “额尔赫,急躁无用。”【两军拉锯交战数回,伤亡不小,可叶尔羌久攻不下,难免影响阵中势气,三哥、和札赉等还在玉部手中,再十万火急,也难把他们的生死交付在敌人手里。】“强攻凶险,咱们不是不知道。”
      【近额尔赫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姓氏、血脉的联锁不是轻易能斩破的,手足的性命还被当作筹码摆在城池上。】
      “我们已拉锯多日,如若现在强攻,确实不划算。”
      【2】
      【我们都能嗅到腥枯的风里的那股味道,躁动不安的壮志雄心,难遏犹疑的怯战之情,枪戟密林下难免有恐惧逃遁的野兽,因为我们正在用精锐旅的耐心换取城中质的存活,这不得不称得上危险、不明智的交易。要尽快决定,否则涣散的军心一朝崩溃,败局则露。】
      【萨哈廉并没有出声,尽管他的眼神已毕现锋芒,如同黑色波涛吞噬眼前的每一条阵线。是训玉的生死在左右他,我想。】
      【是的,我们的兄长和回部台吉还在余孽剑下。沉吟须臾,手仍没有从剑柄移开。】
      “依我之见,拖延也不是上策,不妨诈一诈他们。先以怀柔政策,招玉部谈判,而后策反,便可轻易击溃残部最后士气。”
      【3】
      【烛火猛烈颤动了片刻,激荡心绪也终于得以割开一道口子,随着三人的吐息缓缓遣出。与人谈判,实际已经处于下风,要在鄙夷痛恨的余孽面前架起狭长危险的桥梁,策反居心叵测的贼人,我想额尔赫于萨哈廉都会有足够的胆魄和笃心,但自己还是先开口了。】
      “我去吧,玉部本未残党,军将必定不是统一的意志,咱们之所以与之拉锯,是因为人质的缘故,他们定然知道这样的僵持不是长久办法,应该不会拒绝谈判。届时再以宽赦、赐爵作为利诱,只要出城谈判的人动摇了,城必难守。”
      【身不卸甲已经十天有余,不可再僵持下去。】


      IP属地:上海3楼2023-09-02 1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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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王剧本第五幕】
        【1】
        【虽有绪州的驰援,可军阵中士气衰退,英牌二城久攻不下,汗父圣谕之下,萨哈廉移交了兵符,退至陕甘综理粮秣,主力大军仍驻扎在浑河北岸,风中已有象牙黄的细碎杏花,与惶惶的城池、躁动的大军格格不入。河谷中血腥不散,隐约腐气自浑河的岩石齿关间漫出,战/争不离开的话,喀什噶尔永远赢不来三月阳春。】
        【新任总理回疆参赞大臣已到辕门,我与萨哈廉的王叔宝亲王将统军坐镇。拜见王叔时,刚刚撤去掌间的纱布,与玉部悍将交手的酣猛感还余留在经脉间,像寂静却从未止息的沸腾之血。面对王叔,把一月以来的军报悉数陈明,同时也道出萨哈廉与自己那时的顾虑。】
        “王叔,如今错过了最佳的攻城时机,大军虽然稳定了军心,但难免士气衰减,如今被动,还需另寻办法。”
        【2】
        【流淌的积云汇聚在天燧之下,浑河上游阴沉死寂,仿佛有无数双窥探的眼睛镶嵌在城墙上,反贼的军旗耀武扬威般猎猎于城楼,大敞的营帐接纳漠风,就连悬于帐内的饮血古剑也似乎随之嗡鸣低吼,发泄蓬勃的战意和煞戾。】
        “这个贼首痴心妄想,不过是用些手段,以老弱妇孺要挟,困守城中,这才狂妄得要称王。”
        【看着王叔刀茧遍布的手覆上沙盘,继续道。】“玉素普自称苏丹,不仅如此,还得到了几位伯克的拥戴,王叔,如不及时剿灭,只怕还有大祸。”
        【3】
        【静而冷的威压逐渐退潮,宝王叔在自己眼中也不再是遥远而意象般的英雄象征,而是立于辕营的神锋。我在马蹄黄尘、浑河滚滚里逐渐摸索到自己真实的脉搏,它随着沙场的胜和败激烈地起搏,让僧吉谟感受到真实地活着,热血和冷铁从两个极端刺激着一颗王心,现在,我期望着王叔引领这只劲旅夺得喀什噶尔漠原上着两座城池。】
        “不知王叔有什么策略?先时我和萨哈廉数次正面攻城,均遭阻碍,况且城里妇孺还在叛军刀下,实在不能轻举妄动。”
        【宝王叔并不否认我与萨哈廉所做努力,反而是认真听取了一番,似乎已有部署。】
        【4】
        【彼时在天山下,我也曾和萨哈廉勒马远眺,这疆域之内的无限山河,胸膛里鼓胀豪情,迎着淡淡漠沙气味的干燥的风,发誓要黎庶万民安居乐业,如今英、牌二城久攻不下,这誓言又如何实现?要还喀什噶尔的太平清净,就得肃清叛军贼子。】
        【随宝王叔一同做沙盘推演,浑河上游·是玉部叛军贮存粮草的地方,三日前派遣斥候前去查看,时近一个月的僵持,两座城池的贮粮消耗必然不小,如果能把叛军粮草一把火化为灰烬,他们就再也没有守城之力。】
        “好,王叔,我会再千斥候去打探清楚,一定把粮草给他们烧个精光。”
        【5】
        “王叔,倘若城中判军看到粮草走水一定会引起骚乱,届时部分兵力会向粮仓增援,如此一来兵力分散,再破城,把握也会大上许多。”
        【王叔未到时,我们在军营里数次查检粮草,就是为了确保无细作混进军中,对粮草不利,这种长久的拉锯,最忌粮草短缺,越是长久,越是当心。想必浑河二城也是这样,为了确保得手,少不了斥候探查,探得越清晰,得手的几率就更大。】
        “王叔放心,我这就召来将领,依照您的安排布置下去,早日收复英吉沙尔。”


        IP属地:上海4楼2023-09-02 2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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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王剧本第六幕】
          【1】
          【玉素普是个狡猾的贼枭,他知道何时该狂妄,何时该卸掉嚣张面子,保命逃窜。这种让人恼火、痛恨的天性帮他逃离了英吉沙尔。在大军震人肝胆的鼓声里,他面对大清精锐的“雷行岳峙”,不动声色地逃进无数副普通盔甲里,当将士们还在贯/彻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规矩时,他大概是换了一身新兵铠,就这么消失在英吉沙尔。】
          【再得到他的踪迹时,斥候冒着冷汗上报:玉素普先是遁迹达尔瓦斯山,后玉部余众引兵再侵叶尔羌,而分理萨纳珠阿奇木反叛,里应外合,破了萨纳珠城,挟持了敬王、和札赉。听后大为光火,一壁赶往叶尔羌,一壁和绪州商量对策。快到萨纳珠城时,停军扎了营。】
          “该死!这额色尹简直该千刀万剐,这个时候被策反,还敢挟持我大清郡王!”
          【2】
          【松了剑鞘的革带,将这把饮血开刃的杀器拍在木案上,震如惊雷,乍响于营帐中。我当然也想立时做到摧枯拉朽之势,斩下玉素普的项上人头,以免此贼再度搅乱南疆的平和,但偏远边陲,人心难测,想搅乱局势的何止玉部残众,庸碌愚蠢之辈偏偏利欲熏心,总是一场又一场的战乱,他们爱做这种梦,即使刀剑刺穿了喉咙,也不肯醒!】
          “绪州,人心嬗变啊,这些阿奇木、伊什罕,平日里个个温顺忠诚,实则没有分毫臣服之心,披着一张假模假样的人皮,紧要时刻,永远只忠诚于自己的利益。”
          【袖间匕骤然离鞘,电光火石间,钉在舆图墨书的萨纳珠城四字上。】
          【3】
          “未探查清楚萨纳珠城是什么情况前,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一字一句,几乎撕扯着血肉说出。肘关伤的剧痛还余留在意识里,和玉部激战时就十分清楚,这些凶悍的叛军没有任何留情余地,交锋必分生死,在剑刃割开他们的喉咙前,我自己也不会有片刻犹疑。而富灵阿、和札赉之所以还活着,只是因为他们的生死是这场战争里珍贵的筹码,如果妄动,我不知道小伯克会以什么样的手段施加在他二人的血肉之躯上。】
          【漠气苦腥,从辕帐渗透进衣物,直直抵住脊背骨骼,迅速冷静下来,再开口时,声腔如同赤铁淬冷。】
          “你我还需寻找完全的对策。”

          【4】
          “绪州,你应该很清楚,这些人的杀欲有多旺盛。”
          【不曾避讳我对富灵阿与和札赉性命的忧虑,指节死死攥着剑柄,夔纹深深嵌进血肉,青色的经脉在手背鼓胀着,昭示主人刻下阴沉的怒意。】
          “大军压阵,已经是威慑,额色尹军必然已经紧绷如弦,大军如若擅攻,等同于置敬王的生死于不顾。”
          【此时最有用的,是斥候。立刻命令遏林去列阵,而后对绪州道。】“既然是挟持,必然有条件。既然有条件,必然会抛出来。”
          【5】
          【多进一寸,或许刀就多切进富灵阿的血肉一寸,我们还有充分的余裕,就像此前在浑河北岸的僵持对峙,不能贪一刻的冒进。我们纯粹的根据,纯粹的保证,就来自这片土地上鲜血的腥气,没有什么比它更好地证明事实,犹疑不决带来的恶果、贪功冒进带来的恶果,都在惨然的、挥之不去的腥气里飘荡提醒。】
          【几乎是立刻赞同了绪州的提议。】“不错,我也是这个想法,一味强攻是愚蠢的,只是不知王叔如何想?绪州,代我一问吧。”
          【起身抽出已经没进案身的短匕,又将剑佩回腰际,扯开帐帘,头也未回。】
          “我要立刻遣派斥候,除了他们,谁都不能接近萨纳珠城——”


          IP属地:上海5楼2023-09-03 0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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