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本姑娘足够镇定,没能让你识破身份,你又当如何?”
“起初只当姑娘是一位医客,御医早已束手无策,本王也只是抱着些许希望试试罢了。”
我低声地哦了下算是回应,便也不在言语,只听得车马行进的声音,我盼着能早些结束这场纠缠,好回到山中听候师傅发落。
马车行了许久才到了宫门口,因着宫里繁琐的规矩,行至宫门须换乘宫里的车鸾方可进至宫内。心下嫌着这恼人的规矩,嘴里竟不自觉碎碎念了起来,一旁的宗奕想是听见了些动静,停下正行进着的步伐转身想要问些什么,我见状急忙伸手一指大门上的匾额道:
“这‘南门’二字刻得真是巍峨。”话语间才惊觉,这门还真是不一般,先是一个个面相凶恶的守卫不说,光是两个石狮蹲守在需抬头方能见顶的石柱两旁,森冷的目光栩栩如生,令人望而生畏,瞧上一眼,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似是提醒着你入了门须处处小心谨慎些才是。
“‘巍峨’?”他似是不解,“为何姑娘想到这一词。”又似是嘲笑。
本姑娘向来厌恶书籍,指不定是乱用错了词,跟个文人讲话就是没劲,总喜欢处处挑你的不是。我侧目白了他一眼,一股脑儿钻入了车鸾内,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带了两个高手在身旁,我奈何不了你,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且小心着莫让本姑娘逮了,届时看我不把你往死里整。看着他精致又淡定的脸,满脑子却浮现出他给我恶整之后种种求饶的桥段,一时忍俊不禁。他登时投来一缕异样的目光,我且不理会,清了清嗓子便闭了目养神。
未过多久,便听见车外一声极尖锐的叫唤:
“闵阳王到访——!”
原是位当值的宦官,由着他拎着我们进了一处唤“挽霞居”的地方,四面皆是清雅的淡绿色帘子,偶尔摆着几个偌大的花瓶于廊上,花瓶上密而不失整洁地插着时下盛放着的梅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想来是个病重的人,才会有如此大的药量吧。
这廊子不是很长,很快就寻到了尽头,领路的公公顿了顿,行礼道:
“王爷,贤宁郡主刚在里头服了药歇下不久,姚太医今儿个按惯例大清早的便来请了脉,说是稳住了头风,但仍不见起色。”话语间流露出的惋惜不像是刻意的伪装,原来今儿个我看诊的病人是个郡主,万一没有法子治疗,会不会就此小命呜呼了呢?我心慌意乱地扫了一旁的宗奕,他一如既往的淡定,想必对这状况早已习以为常,那么如若我医治不了也无碍了,于是心也放宽了些许。
“知道了,你且下去吧,今儿我带了位医者为贤宁看诊,如有需要你且再来伺候。”宗奕摆了摆手道。
“奴才得令。”说罢,公公行了个礼便褪了下去。
我也不想多问什么,径自走向内阁,一女子脸色苍白,闻声吃力地张开双目,一旁候着地丫头急忙过来伺候着她起身。她无力的抬头,细长的眉毛下,一双半张半寐着的眼瞧着就让人心生不忍之情。
“宗奕可来了,贤宁正念叨着你。”气若游丝,毫无中气,想必病了许久,元气已伤了大半,唤着宗奕,想来甚是熟络了。
“贤宁你好生歇着,今儿个请了新的大夫给你瞧瞧,这大夫乃是神医之徒,断断能了结你的苦痛。”宗奕见她唤着自己,急忙跨一步上前,丝毫不顾及什么礼数,扶住她快倒下去的身板,看来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
“宗奕这来来回回请的大夫不下百人,各个都说自己本领超常,若论医术,谁敌得过太医院里的姚御医呢。你的心意贤宁领了,且不要再为了我劳心劳神了。”看着她勉强撑出笑意,宗奕正想再说些什么,我有些受不了眼前你浓我浓的景象,不由分说地握住那个女子的手细细寻思着。
自脉象看甚是不稳,恐怕中了什么毒性强烈的毒药了。我撂下她的手,望向她的眼睛,只见瞳孔缩小便开口道:
“常觉着胸部胀闷、呼吸不畅,全身发紧,头晕、烦燥、呼吸增强?”许是起初她的不信任,所以我也顾不得礼仪,有些唐突的问。
她先是一惊,两天一闪而过些许惊喜,慌忙答道:
“姑娘所言句句在实。”她看了眼宗奕,宗奕的眼里也闪过转瞬即逝的迫切与喜悦。
“那是中了马钱子的毒,这药性强烈,依你现在这身子,怕是日子尚浅,仍难以察觉。但若到了能察觉的地步,怕是离死期不远了呢。”我边说着边瞧着他们的脸色,又惊又恐,宗奕的脸上又多了些愤怒。
“可有得医?”宗奕问得小心谨慎,声音不大,似是怕大点声会把这最后的希望给冲走般。本想着戏弄戏弄,谎称无药可治,但瞥见宗奕担忧的眼神登时心软。
“遇着一般的医者当然无救了,算你命好,遇着我墨半仙,不下半月包你药到病除。”
“那再好不过了!”宗奕难得兴奋得忘了身份,失了稳重,却又愠怒地道,“可惜不知这背后黑手是谁,终究无法安生,本王还得遣人彻查。”
我扫了眼四周,寻见一张书桌,起身走去开方子,又听得宗奕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需劳烦墨姑娘这半月居于此地,待贤宁康复本王定当重谢!”我回头,正对上他感激的目光,心里咯噔一声,不知何解。
他继而补充道:“终于让我寻见了你!”
显然这话的隐意是终于让我寻见了你这个神医,救得了贤宁。可莫名心里多了份期盼,巴望着这话的意味是我寻思错了,他只是喜悦与我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