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先前的蝴蝶金簪跌坏了,侧翅上余下一个残败破损的空洞,那是原先嵌着的玉石的地方。只得请珠宝行的工匠再重新寻以新石镶嵌这支前朝旧簪。初送去时方渡年关,眼下已是连雨春去,一晴夏深。)
(等候的无聊辰光里,指尖拂弄过供花的清露,有关即将到来的宣府贵客的议论窃窃亟亟地随夏风传来,激起酸涩的涟漪——我已然很久未听过这个名号,旧事湮没于咸亨x年的赏梅宴里,新年伊始的东风化冻、雪君摧凋,俱往矣。除却珠格福因,不会再有人记得那捧错爱的玉面。短暂的失神中,我构想她会是何等容貌与何种性情,却也只敢做一位隐秘的窥客,不自量力地偷偷歆羨。)
(当觑见媵女们拥着其间的福晋,沾来清莹的指尖倏尔如浸在腊月苍雪的彻骨冷寒,险些推翻了案上那只单薄的白瓶。怎么会是她呢、怎么偏是她呢?)
(可这位宣王侧妃正是我的第一位“学生”。记忆里她柔软的发丝不再由冬风吹乱,像我曾见过的每一位王妃一样,拥有着一丝不苟又饰以奢靡金玉的发髻。震骇、嫉妒、折辱、悲凉随着她身侧那座香鼎升腾而起,我疑心这香雾氤氲是否偷添了一味黄连,隐秘地停留在我的舌尖,否则我怎会成为一只喑哑难歌的黄莺。我一定是一位自私的人,并不愿看见她光鲜亮丽的靚妆绫罗、也不愿被她看见我翻涌而出的鲸涛鼍浪。)
福晋。(我疏远地回应她所称的“福因先生”,却固执地不向她行礼、也不正视她。我知道,她清澈的眼底是一方镜鉴,照出我刻薄的面容与傲慢的神色。)我如今万当不得您一句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