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菲薄的阳光也会灼伤在黑暗中躲藏苟活的生命。这结局早已先一步抵达,用嘲弄的眼神看着我不可自控地走近。我没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决心,却甘之如饴地在这温暖中幻化破碎,在你眼前,飘散一生的灰飞烟灭。]
整理好心绪的女子又淡定地走进客厅,放下煮好的咖啡,嘴角的弧度控制的非常好,她就这样,继续当一个不明真相的人。
如果哪一刻她会承认嫉妒毛利兰,大概就是这一刻。她嫉妒她的无辜,嫉妒她是一个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孩,嫉妒她被人保护在明亮的阳光下而难受侵害,嫉妒她能有权利焦急却没那么不安的等待。
而她知道的太多了。知道太多的人总是不好的,也许下一个拐角就有一个黑漆漆的枪口等在那里,热切企盼着所有是非能伴着枪响而灰飞烟灭。在她和他试图带着不能被忘却的真相逃窜于命运的边际时,那种苟活的提心吊胆,她再也不想感受。
可是如今她却自己走到了那条不归路上。如果她,灰原哀,有权利给江户川柯南什么保护的话,那就是抹杀掉所有的故事和故事存在的证据,让他也做一个不明真相的人,把所有回忆收好,安葬在自己心脏。
“诶新一和服部君在聊什么?”
然后笑成她的样子,掩藏所有不能提及的哀伤。
三个人随便的聊了一些家长里短,无非是各自家里人的那点事,服部平藏和服部静华都很关心工藤的身体,托服部带来了营养品一类聊表心意。聊到一半,楼上电话“不合时宜”地响起,她轻笑:“楼上的公务电话在响呢,多半是刑事厅那边打来的,新一去接一下吧。”“hai,hai…”工藤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插着兜不急不慌地迈上楼梯。
“啧啧啧,小姐姐真是影后啊。”服部拍手称赞。灰原丢了个白眼过去,之前维持的笑容立刻收敛。再也维系不住灿烂,只是冷淡的,淡到不见。
就算是服部也必须要承认,认真起来的、甚至有点冷漠的小姐姐要有魅力的多。
“我想工藤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灰原将头转到一边,视线的缥缈的空气中涣散又收拢,最终也没有能够定格的地方,她也只是默默地将头又转回来,淡淡看着对面男子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脸。“我有的时候甚至在想,是不是应该稍微做个药什么的让他彻底失忆,永远都不会想起我,想起过去的三年,甚至从小到大发生的一切。”
她顿住,又笑。只是难说是温柔,不如说是冷漠与嘲弄。她眼神中的坚定在某一刻支离破碎,虽不犹豫却几分不甘,在常人到此应该无奈微笑甚至心酸落泪的时候,她又收拢了所有的落寞,继续娓娓道来她自我的预言。
“可是在这个地方做这种事情阵仗太大了,代价也很高昂,何况时间拉的太长,那个时候恐怕他早就已经想起来了,我连下药的机会都没有。”
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那嘲弄便又深了几分,服部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淡然的女子,她又将头转向窗外,轻描淡写地带过她结局审判的死刑。
“再说了,我犯的错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拉上一个受害者。即便他也不是第一次被我害。
“我偶尔担心工藤在这之后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得了什么刺激性应激障碍也不是没有可能。他也不是多理智冷静的人,没有足够强烈的勇气面对现在而言格外残酷的真相。
“那个时候我估计自己就要‘逍遥法外’了,不然留在这里也是麻烦。所以服部…有件事情我也要问你。
“你会保护工藤新一的吧。”
服部走出工藤家的时候心绪还是有些难以回拢。小姐姐的话飘忽又坚定,像交响乐的某个片段,似乎在小提琴拉至最后一个音符戛然而止,却又于窸窸窣窣间藕断丝连。她一点脆弱的信念,小心翼翼地保护了很久,也无法护它周全。
她不是足以一手遮天的女子,瞒天过海的事躲不过几年。何况工藤新一向来是与真相并行的人,在他走过的地方,何曾给过秘密掩藏的土壤。
“以工藤现在的记忆恢复情况,以我的估计,他想起来全部事情应该不会超过三年的时间,”她没有给服部回答的机会,只当他是默许,“我无法保证那个时候我能像现在这样理直气壮、堂而皇之地坐在这个地方。
“但是有些事情并不让人安心,虽然组织的余党已经清除,但是整个清剿行动其实牵扯到了许多人,”她又转向窗外,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习惯了那种似乎自言自语般的交流,漫无目的的瞭望让她觉得安全,仿佛她随时可以融入那失焦的空忙里。“我最近听说的消息是有一些国家及其头目的利益受到了侵害,你应该清楚涉及到政治的事情往往会变得麻烦异常。”
“国家及其头目?”他难以置信地挑眉。
“是。以赤井目前的残余资料整理的结果上看,能拿到的消息基本上是这些。”她仍然盯着窗外,树上的乌鸦扑簌簌地飞起,扇动着翅膀炫耀它鲜活的生命。她在屋内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有光的地方总是有阴影,她无从逃避。
“我尚且不知道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但我想有必要向你说明,因为这也关系到你的安全,有了确切的消息我会再向你详细解释,不过短期内只要稍微注意一下就好,组织的事情刚刚过去,大家的戒备心都还很强,他们不敢搞太大的动作。”最终还是将头转了回来,直视着眼前人的眼睛以表诚恳。她没有谄媚的好意,只是于心不安。
“不要想着动用你家人在警察厅的势力,尽量把这件事情的影响范围收缩到最小。我说的头目的意思,就是你暂时,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可能抗衡的力量。所以本着对他人负责的原则,我希望这件事情先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但你自己要小心。
“以及,如果哪天,他有机会触及真相……那时候想必我可能已经不在了吧。
“恳请你可以帮助他,也保护他。
“这是我唯一的请求,拜托你了。谢谢。”
知道太多的人总是活的太沉重。他在新干线的车厢中随着颠簸摇晃。
那些无法入眠的辗转反侧里,午夜梦回的猛然惊醒里,还有清晨天亮的阳光刺目里,是惶惶不安的良心和前途未卜的恐惧。而这些,只是自知而已。
无知的人是如此幸福,他们可以抱着勇气和决心在别人的呵护里不顾一切的向前冲。就像他永远都莽撞地奔向真相一样。毛利兰是,工藤新一亦是。
其实最终背负起全部剧情的人只有她一个。她始终无法做那个不明真相的人,事实直白地摊在眼前,是不容忽视的疼痛。她张开的翅膀已然残缺,鲜血殷红浸染了帷幕,她的心脏一边跳一边疼,一边鲜活,一边陨落。
所做的无非就是在等。
等着翅膀轻轻收拢,带着她,彻底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