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郡王福晋向牌池里轻飘飘打出一张红龙，四只精精细细，染着蔻丹的手依次往牌堆里再摸过一轮。翠镯碰着金环，戒指磕着象牙牌面，条案上的西洋钟发出滴答、滴答规律的轻响，好脆生生的一个午后。
我还没来得及看清对过皇后丢出个什么牌，坐在我一侧的老祖宗倏忽一振，排面全摊下来，叫我们瞧她的大四囍。
少不得又是你一言我一语，哄着老人家高兴。可这里边，平时最活泼能言，像个百灵鸟似的钮钴禄皇后此时谈兴却不浓，杏眼耷拉着，瞧着是犯了春困。太皇太后笑谈了一回，也就告乏。她上了年纪，每日这个时辰上都要小睡一会。
这便到我该跪安出宫的时候了。临要走，老祖宗添了句话：茶房今日做的乳茶不错，皇上不睡午觉，这会儿想也是在养心殿躲懒纳凉呢，你做姐姐的捎带上，顺道儿替我去看看他。
常言道，事有轻重缓急，人有远近亲疏。疏的人突然要亲近，那就是有原来可缓的事现在急促了起来。我答应着，领了这趟、姑且算是差使出来慈宁门，带着引路的太监走了条林荫小道，绕到乾清宫去。

青天白日里，那颗歪脖老槐下鬼哭神嚎，一阵阵喧闹，我在枝叶后侧目一瞧，此处勾当，原也晓得了七八分。让三五个皂衣太监捧月也似合围着的年青姑娘，正是皇帝身边儿的勤侍女官佟佳氏。
隔树听着尖牙利嘴一通笑谈，像只咯咯待斗的雄鸡。一干奴婢，有那胆子大蒙了心的，或借赌兴叫彩，知道轻重者，无不屏息静气。都在等看我气色如何。清风荡来，朗照里一股子土腥气。
“免礼罢。劳你禀告，康王大格格特来求见，请万岁爷金安。”我将来意重复了一遍，没什么表情，甚至不曾往茂叶的斜枝外移出半步，赏赉她一个正眼。腌臜泼才打哪处受了窝心气，我无心知道。偏颔迎睇杨进喜平肘端持的托盘。
“今儿献奉的乳茶老祖宗说好，请万岁爷也进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