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天赐晚霞留不住,无声落在美人肩。
灵动玉燕斜穿柳,汉宫飞燕无颜色。
玉飞燕,嘉和戏班玉氏三代嫡孙长女,隶汉正蓝旗,位汉阳府,诞时天色有异,主生吉象。恰逢落日融金,观之即见暮云合璧,朝隮满天,霎时霞光遍布,此景可谓之光辉灿烂,俶尔闻得百灵振翅,遮云沓来,绕檐而鸣语不绝,故为其名,时人皆以为奇。
彼时尚为稚子,便以现得天独亲,音如鹂,语笑清清。遂其生父初闻,且惊且喜,叹之祖承曲艺,而此道正精,幸得女飞燕,家之衣钵可期。
望其成才便自幼而起,悉数技艺以栽培,得天时人和,盖其百艺皆聆,以和春为师,得与妹同习。玉氏身姿纤弱,若杨柳依依,可分饰两角,一花旦一青衣。但其未限于角,古今数曲悉皆知,遑论山歌或小曲,偶清啼。历时日久,此道得以专精。每至落堂时,四座皆言笑,有客云其:身不似飞燕,去来无定,歌更如莺莺,或婉转啼鸣,或亭前戏水,教人魂梦犹震若惊,此意常浓,娇女痴情。虽扮戏中人,戏外仍影形绰约,得师闻此言,专为其更名。
执笔曰文:有女从华,天资娇娆,如今一见,念念未消。
自此世间再无名玉飞燕者,而新唤作玉华浓。
华浓岁年常乖静,着水袖披长衣,日日对身,形影掩映似波光粼粼,配以字文戏篇,其声婉转悠扬,夜称霜蟾,昼对啼鹦,既承以卓绝天赋,更是昼夜苦心,历练通身气韵,打磨神清,抬眸秋波如练,妙目流转似盈盈一水间,哀愁自明晰,捻指如兰,转身含情,翘首虚点向空,长空亦难明,独若此沉璧,有如光辉莹莹。
玉氏为家中长,性情皆为往来者所颂之怡人,道此良人为美玉,常知己心。华浓终岁自得,品行娴静安宁,持身为镜而正立,未有偏移,其德如芝兰,貌亦灵秀,世间唯有琳琅玉树,寒月婵娟可与之相比。纵使凡尘庸人空自扰,万般俗世皆不入此心。问:此心存何处?答曰:琴瑟箫笛。每遇意兴所至,便奏宫商徵羽,若问其所钟爱,当属抱素为埙,乐立秋之音,温厚醇和,持之奏鸣,更显潺潺而动听。除却丝竹管弦,华浓或喜一静好,贮有古今文籍,诗书俱所涉,颇有造诣。偶有持卷细品,更得此间圣行,遂常临摹名家文帖,以效其至清至性之行。少时便自作七曲,虽悠扬不及浩荡,自成一番雅趣。
光阴静好,数年如白驹过隙,不觉豆蔻绽于枝,又至新岁。
圣观二年兰秋,嘉和戏班整装入京,其路且阻,其途且长。盖时局离乱,起于莫名之时,而不知其始终。戏班途中休整,未料流民之祸,子夜尝寂,俄而火起,渐至不可挽回之势,戏班众人,狂呼乱逃者有之,趁乱劫财物而去者更在意料,班主夫妇殒命,徒留娇女二人于偌大天地之间、凡俗之上,孤苦伶仃,如骤雨狂泼新叶,如烈风将摧残嫩枝。汉阳府嘉和戏班,徒留此二人也。
且顾当时,烈火之灾陡起,班主夫妇二人,未尝得幸存之机,实苦也,弥留之际,切切叮咛,望二女仍可入京,寻城中叔父略作庇护,今朝如浮根飘萍,一路向北去也,此后际遇,谁人可知。
纵此路昏昏,纵此夜戚戚,华浓仍恪己道,未敢远离。时玉华浓有所语,常劝人劝己,所谓事事应豁达,人生终难平。经此逆旅,亦难圆满,譬如晚夜幽昙,一瞬绽之即凋,众生难窥其绮丽,亦是时常,一朝方得见,已是三生幸事,若能闻其香,才觉其妙韵独一无二,浸染楚天四野,永世难忘。遇人若得如此,即是一眼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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