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思衡
夜丰颂没有冬天。
雨季过去,夜还潮/湿,童思衡阖上窗,阻挡水汽的进入。他分明习惯水汽的味道,如今却不爱闻,这种熟悉的气味总令他回忆起家乡的冬日,叫嚣着唤/醒他作为艾文的本能反应。
这太危险了。
窗外竖着几棵参天柚木,融入夜色时,宽大的叶片便不明晰。童思衡以寡淡的目光分/身去描摹柚木的轮廓,不真切,只是幕布后的一抹影。这样朦胧的样子,总会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这种巨大的乔木时,被它们的芳/香所吸引,换得梁仲诚笑说没见识,他仅是沉默,难得不反驳。他会记得举起叶片遮住刺目光线的十分三十二秒后,他们交换了一枚吻。
梁仲诚的吻总是又急又烫,烧得他心慌意乱。对方似乎铁了心要惩罚他在亲/吻时的不专注,红印齿痕由颈侧攀升耳后尤不够,还要后颈、下颌,童思衡有些不耐烦,视线自然不肯回笼,越过梁仲诚的肩,仍凝在黑/洞/洞的天幕,没有月亮,也不落雨,他借不到分神的理由,只有瑟缩着往后去,扮出泛红一双目,哗然泄开,以他的溃败告终。
童思衡推开梁仲诚,赤着脚去接水,背影侧向透阔的玻璃窗,嘴里絮絮叨叨,像是在说无关的话:“我关窗了,柚木的味道太浓,我不喜欢。”
事实上,这也确实是无关的话,突兀不自然,也幸好是背对着梁仲诚,他得以藏起这点拙劣。
当捕捉到床头柜上那把小巧的M9手巧时,童思衡还是吐出笑来,水杯换成手/枪,像擦松香一样轻/松——那把枪梁仲诚送给他的小玩意,供以他无聊时打发时间,他曾借口走火打死一名因Sapphire的仿制品而求死不能的疯/子,无需避开梁仲诚,就像梁仲诚对于童思衡的调/查也从来不会避开他。
没有开灯,童思衡拨回视线,尽管他看不清梁仲诚的神色,单纯以好奇的口吻:“你查我父亲欠了多少钱,该不会是想帮我还钱吧?可我从来就没打算还。”
像是从别人手中夺走糖果的顽劣小孩,背靠倚仗的大人,嚣张着散发恶意。童思衡毫不掩饰对于所谓债主的不屑与憎厌,然而尾音落定,话锋陡然一转。
“我不明白,既然怀疑的话——”保险打开,扳机挪动半厘。如果琴弓琴键常熟稔地游走在艾文的掌心指尖,那么此时的小枪也从容地把/玩在童思衡手中,他比出开/枪的动作,拟声词随之出口,再续后话,“轻/松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