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皦日正盛，郎将经大小州府一路扬鞭，快马归京直奔庆郡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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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前侍卫的银枪如珠光闪动，似在隐隐光晕间便可将首级斩落、惩一切不臣之人。思绪歇，撩袍迈进，将山西一行所见所闻皆全数上禀。钱昭元等诸生之心一望可知，虽有过而不当予死。待庆王平淡开口后，心口一震，如铁蹄遍踏、起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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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而有不解，呆楞一瞬、神色仓皇难掩道】处理掉？您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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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言又止，眉眼间已将自己的心思出卖。我奉命而去，自当忠耿直言，可若直言之下凭生出亡魂，会否当算我之罪。若不直言听命，我之现世罪又当如何论】

【皇长子之威尤盛，将属下心绪置于烈火之上，辗转犹疑。腹稿杂乱，游说陈词不知当如何捋顺出口，只觉耳边响起阵阵似有若无的嘶吼。遥想昔时，只消弯弓射箭、瞄中靶心即可赢得满堂喝彩，而眼下却连几句像样的囫囵话都需来回咀嚼反刍。诚然，说话比拉弓射箭要难上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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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忖片刻道】此人虽狂妄悖逆，但对朝廷尚未见威胁。若此时我们动手了解，会不会反落话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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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心思，我尚愚蠢；于唇舌，我更笨拙。绞尽了脑汁甫想清楚如何规劝，但话的尾声又不免落至虚处。庆王心思深沉、又怎么想不到些不落把柄的手段，终究应是我浅薄】

【遑遑间，不由得起身快言】殿下，不过是一介贡生而已，怎配得咱们亲自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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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千里快骑而归，竟成了那些人就死的路途，若生路迢迢、那死路岂非更为难捱。剑眉紧皱间，稍平了心绪】若您真沾了这样的血，岂不是降了自己个儿的身价。您身份尊贵，万不可大意、三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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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皆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而龙之九子若有一怒，又何尝不是血流成河。钱昭元不过出头的鸟儿，身后尚有许多边鼓在响个不停，这不当是一人之罪、更不当以私刑论一人之罪。这话我自然不敢出口，并非是我畏死、而是我既以庆王为主，便不当忤逆】

【论国法，他尊圣心；论家道，他敬父意。于何种处境而言，他皆无可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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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身坐回至椅凳上，背脊贴着楠木时、似有千沟万壑硌着脊骨的凹凸，生疼的。即无可指摘，那便领命行事，这也当是为臣之忠。忖度再三，还是难将眉头舒展，只颔首应声道】是，臣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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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擢调进王府不及一载，庆王已将我提拔、如今又将此重务交付予我，此当算知遇之恩，我如何能不回报，又怎能因我之拙见顽固。心中虽苦，却也将将劝慰排解开】

【闻言如此，慌忙拱手再拜道】殿下说笑了，臣怎敢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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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眸望其神色，未见怒容、却已将其威展露无疑】臣，只是头回做这样的事，有些紧张。【又补道】可绝没忤逆您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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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嘴拙舌说的便是我这号人，像是不会下田的新农、愣是要在旁人的一亩三分地里大展身手，最后落得画虎不成的窘境。又没边际地找补了几句，想必庆王已能明白我的心意，再说下去全是絮叨，不如就此打住罢了。琐碎说完，见他无旁的吩咐，只垂手退下，将他交办处置妥当便是】

【近来督修使馆兴建，每日从东马教堂回府后，身上头上俱罩了厚厚一层灰，甫下马，即见门房递信，说是袀玄已到府上。来不及梳整，到偏厅擦了把脸，即满面春风地迎入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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袀玄奔忙了一路，理应回府歇息歇息，怎么今日就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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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暌违数月，袀玄较之离京时又清减不少，此番他代我检视晋北不易，故而二人联袂入座之后，亲手为他斟了一盏茶。既然他要做夙夜在公的良弼，我自然也不能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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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来信我看了，若果如你信中所说，钱昭元此人有蛊惑人心的本事，那留着也是个祸患。你寻个时机，将他处置了吧。

【一盏茶还未入口，即被他反常的迟疑，视线由盏中澄汤照至他脸上，见他惊异神情，已能将他心中所想猜出个七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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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袀玄是没有听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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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劳了一日，此刻早无品茶的闲情逸致，草草饮毕一杯，即将建盏在楠木桌上一叩，引出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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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思自然是——杀一儆百，斩草除根。一个没有官身的白衣，也敢非议朝廷，也不称称自己的骨头几斤几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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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父要将大使馆盖在东马教堂，必有其圣猷宏谟，何烦鄙贱之人说长道短。既然他钱昭元心比天高，那我赠他一个命比纸薄，不正合他心意？】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等他真成了朝廷的心腹大患的那一日，天下会有无数人引颈而望，侧目以待，届时杀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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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袀玄与我腹心相照，往日行事从来果决，今日却不知为何如此瞻前顾后。只当这是桩命案，有些麻烦，才令智勇过人的色彻袀乱了方寸。我只好耐着性子，替他指了条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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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你说得对，此事要做得隐蔽些，最好能做得悄无声息，无人察觉。动刀子太浅显，也容易落把柄，想个办法让他大病一场吧。

【此话出口，方知袀玄支支吾吾了这么久的缘由，这是嫌我太过狠厉了。我饱尝人情冷暖十几年，诸如丧心病狂、阴毒狠辣一类的判词听了不少，也并不以为意。可如今我在京中掣肘颇多，色彻袀玄这枚棋，我还得继续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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袀玄，我又何尝不想置身事外，清清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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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前的圣人们用几部坟典就分出了忠奸，我今日拉大旗作虎皮，不过是按图索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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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与洋人互通使者是阿玛圣断，他们反对建交，就是在反对阿玛。我为人臣，为人子，岂可见君父受辱而无动于衷？何况，这是我入朝之后的阿玛交办的第一桩差事，此前中秋宫宴，我因代母申志已大伤了元气。今次办差，绝不能有失，你可能明白？

【听他应得温吞，心中并不满意。他蒙我擢拔，不说结草衔环，也该恪守职分。今日他为了一个草芥之人屡屡拂逆我，已是太不成体统，他虽材优干济，尚不值得我五跪以请。既然他不愿将通身的武才货与我，不如早早说散，各归良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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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秉性纯良，不忍见血，只是我办事习惯了除恶务尽。庆王府的差事难当，你若想走，我不会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