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卖李子 春风
在大字报红卫兵黄军装鼎盛一时癫狂时代中，物质贫乏到了极端，人们每天都在为吃饱穿暖忙碌着。每年底底施熏人气味厕所粪白菜萝卜秋菜刚长出两个夹瓣之时，低矮的镶了一圈白色自制水泥瓦的土房的草房前的园子里，舅姥爷从丹东市东沟县带回来的三株李子树上的李子由银绿变成星点血色，血色慢慢渗透，最后如宋朝官窑熠熠发光耀眼绛紫釉瓷瓶的颜色，空气里荡漾着吸引鼻腔，畅快胃肠的香蕉气味。
一个星期五，一抹夕阳染红了庄园碧绿群山院墙树木的黄昏。干净利落系着补了很多补丁退了色的蓝色劳动服改成的围裙的妈妈带着我和弟妹，用铁钳子打开用八号铁线紧紧捆着园门，我们才有机会近距离端详每天可望不可及梦寐以求的香蕉李子。妈妈小心翼翼皇宫选美苛刻地挑选果个周正，颜色玛瑙体型硕大的李子，放到下面铺了一层补丁的爸爸到五公里外的道背岭割来的红色兴条趁湿扒皮的白色条子编成的筐里。大约个把小时，璀璨红色装满白筐。我们几个也有机会囫囵吞枣吃着落地半边腐烂的香甜李子，囫囵一点的妈妈放到漏了三个玻璃溜溜大小的铝盆中，等爸爸哥姐回来吃。
第二天凌晨两点，我被爸爸叫醒，虽然头晚已经说好了让我和大姐一起去卖李子，但叫我起床还是十二分不情愿，我和大姐草草吃了点昨晚剩的大碴粥和咸菜，穿戴整齐，顶着蒙蒙的月色，冒着浓浓的雾气，深一脚浅一脚向石庙镇兴旺岭进发，夜静悄悄的不时传来几声狗叫。姐姐擓着30多斤的白色兴条筐的玛瑙，我背着怼满南瓜叶子书包，双手捧起掉了许多金星秆子残缺盘子补了核桃大小的盘秤跟在姐姐后面。偶尔野兔野鸡窜飞，把比我大九岁的16岁的大姐我俩吓得直打哆嗦。刚到兴旺岭听到远处传来喔喔喔公鸡高亢鸣叫声。天渐渐明亮，雾气湮没的群山树木渐渐清晰，太阳撕开迷雾，暖暖照在被露水淋湿头发的冰凉衣裤鞋子上。约摸四个多小时，翻过三道岗，走过七条河，终于到达人声鼎沸，工厂林立的凤城市青城子镇铅矿街面。各种土特产品叫卖声此起彼伏…甜酥可口香酥梨便宜了，两角一斤；起早柞树现摘的肉嘟嘟蚕肉便宜了，两角五分一斤；又香又脆黄元帅苹果贱卖了……我们在交叉十字路口靠近绿色邮局旁停下脚步，姐姐解开筐上白布铺到地上，轻轻的将玛瑙放到上面…… 姐姐涨红了脸声音由大渐小怯怯地吆喝，卖…李…子，最后的子字连她自己也听不到，铅矿上夜班工人陆续涌满街道，一位手戴蓝色橡胶手套脚踏被磨光的黄色沾满泥水翻毛皮鞋身穿沾染灰色铅泥的蓝色劳动服的五十多岁的叔叔来到面前瓮声瓮气问到……小伙娘，李子怎么卖？可以尝尝吗？把我和大姐吓得一怔说不出话来。到底卖不卖啊？大姐才回过神来，卖呀！顺手从李子堆里挑出最小的一个递过去。蓝手套接过放进嘴里，咔咔两下连核一起入库，咂咂嘴。味道不错，怎么卖？四毛钱一斤，三斤一块钱，大姐回应道。来一块钱的，大姐往盘称里捧李子，我也帮忙往里装，一捧两捧三捧，大姐左手提起盘称皮带，右手将秤砣码到第三个大金星，多了拿下来，少了又往上添，来来回回几次，称秆才平，大姐把李子放进事先准备好的南瓜叶中，用双手将李子包紧，递给蓝手套。蓝手套把左手伸进上衣右口袋，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被汗水润透的带有一个女拖拉机手图案的红色票子。这时走来一位脚穿黄色解放鞋，身穿一套黄军装，左胳膊套着红卫兵袖标戴着没有红五星的黄军帽的20多岁大哥哥……李子好吃吗？姐姐挑个小的递过去，您尝尝？香蕉李子，又甜又脆！黄军帽接过扔进嘴里三下五除二，吐出骨来，吧唧吧唧嘴，味不错，多少钱一斤…一斤四毛，三斤一块，我抢着说！来两块钱的。姐姐把秤拎起来，将砣码到六斤的金星称好，分别放进两个南瓜叶里，包好递给黄军帽，黄军帽给了用右手从后屁股兜里掏出一把钱从中抽出一张刻有一个人图案的绿色的票子，陆续又称包好带着眼镜40多岁老师模样阿姨给的蓝色票子的李子还有绿色小票农民伯伯半斤……
太阳渐渐升起，阳光格外温暖！突然有人大喊，工商来了，卖小货的人手忙脚乱收拾，苹果山葡萄花生……散落一地，一眨眼逃的无影无踪。大姐和我蒙圈傻傻站立，来了一群穿着蓝色制服的人，强行将我们剩余的接近十斤李子没收，我用嘴咬用手掐也无济于事，后来听姐说犯投机倒把罪！
回家一清点，卖了八块九毛钱，我和哥姐的书本铅笔橡皮有着落了！
作者姜春生笔名春风1967年生于辽宁省鞍山市秀岩县 农民
在大字报红卫兵黄军装鼎盛一时癫狂时代中，物质贫乏到了极端，人们每天都在为吃饱穿暖忙碌着。每年底底施熏人气味厕所粪白菜萝卜秋菜刚长出两个夹瓣之时，低矮的镶了一圈白色自制水泥瓦的土房的草房前的园子里，舅姥爷从丹东市东沟县带回来的三株李子树上的李子由银绿变成星点血色，血色慢慢渗透，最后如宋朝官窑熠熠发光耀眼绛紫釉瓷瓶的颜色，空气里荡漾着吸引鼻腔，畅快胃肠的香蕉气味。
一个星期五，一抹夕阳染红了庄园碧绿群山院墙树木的黄昏。干净利落系着补了很多补丁退了色的蓝色劳动服改成的围裙的妈妈带着我和弟妹，用铁钳子打开用八号铁线紧紧捆着园门，我们才有机会近距离端详每天可望不可及梦寐以求的香蕉李子。妈妈小心翼翼皇宫选美苛刻地挑选果个周正，颜色玛瑙体型硕大的李子，放到下面铺了一层补丁的爸爸到五公里外的道背岭割来的红色兴条趁湿扒皮的白色条子编成的筐里。大约个把小时，璀璨红色装满白筐。我们几个也有机会囫囵吞枣吃着落地半边腐烂的香甜李子，囫囵一点的妈妈放到漏了三个玻璃溜溜大小的铝盆中，等爸爸哥姐回来吃。
第二天凌晨两点，我被爸爸叫醒，虽然头晚已经说好了让我和大姐一起去卖李子，但叫我起床还是十二分不情愿，我和大姐草草吃了点昨晚剩的大碴粥和咸菜，穿戴整齐，顶着蒙蒙的月色，冒着浓浓的雾气，深一脚浅一脚向石庙镇兴旺岭进发，夜静悄悄的不时传来几声狗叫。姐姐擓着30多斤的白色兴条筐的玛瑙，我背着怼满南瓜叶子书包，双手捧起掉了许多金星秆子残缺盘子补了核桃大小的盘秤跟在姐姐后面。偶尔野兔野鸡窜飞，把比我大九岁的16岁的大姐我俩吓得直打哆嗦。刚到兴旺岭听到远处传来喔喔喔公鸡高亢鸣叫声。天渐渐明亮，雾气湮没的群山树木渐渐清晰，太阳撕开迷雾，暖暖照在被露水淋湿头发的冰凉衣裤鞋子上。约摸四个多小时，翻过三道岗，走过七条河，终于到达人声鼎沸，工厂林立的凤城市青城子镇铅矿街面。各种土特产品叫卖声此起彼伏…甜酥可口香酥梨便宜了，两角一斤；起早柞树现摘的肉嘟嘟蚕肉便宜了，两角五分一斤；又香又脆黄元帅苹果贱卖了……我们在交叉十字路口靠近绿色邮局旁停下脚步，姐姐解开筐上白布铺到地上，轻轻的将玛瑙放到上面…… 姐姐涨红了脸声音由大渐小怯怯地吆喝，卖…李…子，最后的子字连她自己也听不到，铅矿上夜班工人陆续涌满街道，一位手戴蓝色橡胶手套脚踏被磨光的黄色沾满泥水翻毛皮鞋身穿沾染灰色铅泥的蓝色劳动服的五十多岁的叔叔来到面前瓮声瓮气问到……小伙娘，李子怎么卖？可以尝尝吗？把我和大姐吓得一怔说不出话来。到底卖不卖啊？大姐才回过神来，卖呀！顺手从李子堆里挑出最小的一个递过去。蓝手套接过放进嘴里，咔咔两下连核一起入库，咂咂嘴。味道不错，怎么卖？四毛钱一斤，三斤一块钱，大姐回应道。来一块钱的，大姐往盘称里捧李子，我也帮忙往里装，一捧两捧三捧，大姐左手提起盘称皮带，右手将秤砣码到第三个大金星，多了拿下来，少了又往上添，来来回回几次，称秆才平，大姐把李子放进事先准备好的南瓜叶中，用双手将李子包紧，递给蓝手套。蓝手套把左手伸进上衣右口袋，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被汗水润透的带有一个女拖拉机手图案的红色票子。这时走来一位脚穿黄色解放鞋，身穿一套黄军装，左胳膊套着红卫兵袖标戴着没有红五星的黄军帽的20多岁大哥哥……李子好吃吗？姐姐挑个小的递过去，您尝尝？香蕉李子，又甜又脆！黄军帽接过扔进嘴里三下五除二，吐出骨来，吧唧吧唧嘴，味不错，多少钱一斤…一斤四毛，三斤一块，我抢着说！来两块钱的。姐姐把秤拎起来，将砣码到六斤的金星称好，分别放进两个南瓜叶里，包好递给黄军帽，黄军帽给了用右手从后屁股兜里掏出一把钱从中抽出一张刻有一个人图案的绿色的票子，陆续又称包好带着眼镜40多岁老师模样阿姨给的蓝色票子的李子还有绿色小票农民伯伯半斤……
太阳渐渐升起，阳光格外温暖！突然有人大喊，工商来了，卖小货的人手忙脚乱收拾，苹果山葡萄花生……散落一地，一眨眼逃的无影无踪。大姐和我蒙圈傻傻站立，来了一群穿着蓝色制服的人，强行将我们剩余的接近十斤李子没收，我用嘴咬用手掐也无济于事，后来听姐说犯投机倒把罪！
回家一清点，卖了八块九毛钱，我和哥姐的书本铅笔橡皮有着落了！
作者姜春生笔名春风1967年生于辽宁省鞍山市秀岩县 农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