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师者
得君书，彻夜难眠，有所思。
遥想，同窗光景，一去不复当年。自从别后，各赴南北，至今未得一见。俗世寒暄，略感失意，客套相闻，难诉情真。作书本非潦倒，写情表以忠昭。
君往徐州任教，下邳授课，当年先主泽厚，畅望昭烈遗风。来信劝共处执鞭，不答、难答、何忍答？惟愿无望我也。一者，无执教之资，徒怀浩荡之志，空空如也；一者，吟鞭东指，初中岂在目下？果然落寞；一者，落寞而灰心，本欲支教岁月，无教资不许，内心怨望咆哮，着实无奈何也。
余自鄙人，本难入太学，村中镇上相识相闻者，十七八以专科自立，抽烟酗酒之类，今多发达矣，只是失学太多。万事恒辩证，入世不比求学，斅学半、教学相长，人间不苦学。细思二十年，才浅德薄不好学，应试一凭运气，忝占太学之额，犹不知感恩，枉识师友佳朋。终于毕业无出路，势已至穷矣，长念孤注在此一掷，自忖毕其功于一役。
饭后家会，大人有感，十年上下，乡学不兴，镇校渐衰。学生之资质本无高低之差，各有其千秋而已，应试之、科举之，意在选拔、意在以此鉴定学力，非为培才也。初高中之分流，补习数而夜不休，所谓培才，其唯小学乎哉！今人无道科举，而以状元、榜眼、探花名高考之前三，呜！一人如此情可原，举世皆是必有因，二者之差别几希乎？八股亦是良善文章也。
有所思，学以报效，生天生地，权责相统。顿失口道：早知地域之学差，乡镇之不振，不若去执教，无谓中小学，唯欲为国培才。言罢，默然无语许久，大人即拍案道：庸才，太学生又若何哉！不过廿载之高中尔，如今之初执教者，其非师范生乎？十年之师范、廿载之师范、卅岁之师范，自立校之制也，其教师其皆太学生乎？有是乎？古不比今，学知之匮，初中以教小学，高中以教初中，如今多以垂老临退矣。而今之初执教者其亦皆博学多才者乎！似汝般书痴者，有教资亦可执教，农村、乡镇又何如哉！其唯天乎？
其唯天乎？唯人之天性殊异，乃有上中下之人等乎？古今之天才寥寥，且各具异能，然而众人熙熙，熙熙者亦是众人也。大隐隐于市，隐者唯与世沉浮，其何有于社稷？达则兼济，穷则独善，君子固穷，然则其亦何有于社稷？精神上达，物质下比，家风易振，俗气难兴，一人得道，在念唯人，终身落寞，无碍公共，亦可。有终身行善而一朝为恶者遭唾，有半生不良而一旦痛改者成佛，学为做人，其时刻之高下亦在时刻之行为焉！
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读书进学皆是乐，何以乐？以其苦，故可乐也。读书问学，本来便不是一家之私事也，人生天地之间，无所遁而已矣，其何如星星之火也？“少而好学，如日出之阳；壮而好学，如日中之光；老而好学，如炳烛之明。”抽烟酗酒之类恶习，学者为何堕于此间？知所恶，便当改也。人是如此，道理是寻常，只在踏踏实实而已。如不屈从，若不盲目，只是一切理所当然，皆是天经地纬而已。
果然是彻夜，无眠其奈何？到此已莞尔，知君亦会心。尝言心气不及，无意写作也。实在之言，身为班主任，自是疲惫，日间有所思，晚休可浅记。呜！连夜来备课，二十年如一，持之以恒者，一代代目送。学为师范生，教做历史课，不必史学家，平日善写作，闲暇处习字，授课时幽默。可知笔乎？笔以写字，字优则笔优，字拙则笔拙。上达以为文，文章即为人，其精神一以贯之也。
独与天地精神往来，亦何妨吾辈经世济民、安邦定国？穷达皆是一个我。